第3章 黑市蜃楼

暴雨冲刷着锈海垃圾场纵横交错的排污管道，苏夜在腐臭的积水中猛然呛醒。他发现自己倒悬在生锈的管道支架上，三只吸附在颈动脉的机械水蛭正在发出幽蓝的荧光——那是黑市流通的「孟婆汤三号」镇静剂注入完毕的提示。

“脑神经修复率61%，脏器损伤率33%。“沙哑的电子合成音从下方传来，穿拼贴袈裟的义体医生正在熔炼铁锈蜈蚣的残骸，手术车顶焊着的半截机械佛头裂开颅腔，数据线如肠子般垂落在污血斑斑的操作台，“能在饕餮协议下存活，你该给三清道祖塑金身了。“

苏夜割断绝缘绳跌落时，腰间的麻袋发出金属碰撞声。十二片蜈蚣甲壳竟完好无损，表面凝结着黑曜石般的污染结晶，在昏暗中泛着诡异的虹彩。医生突然甩出佛头数据线，三片甲壳被卷进熔炉，暗红色金属在高温中渗出黑色黏液，逐渐凝聚成青云集团的莲花徽记。

“这是诊金。“生锈的机械手掌抛来一枚青铜币，币面女研究员的面容正在溶解重组，“鬼市的赊刀人欠我人情，拿着这个换条活路。“

手术车撞开全息伪装的岩壁时，苏夜看见隧道穹顶闪过饕餮巨口的霓虹光影。污水倒影里，他的右眼瞳孔浮现齿轮状血丝，仿佛有无数细小齿轮正在虹膜深处咬合转动。

苏夜踉跄跌入沸腾的鬼市，声浪裹挟着檀香与机油气浪扑面而来。防毒面罩瞬间被电子线香的青雾蒙上阴翳。踩着浮空符咒的修真者掠过他的头顶，道袍下摆垂落的北斗七星竟是全息投影；断臂乞丐用机械义肢拆卸着筑基丹，将金丹嵌入自己溃烂的神经接口；赌坊门口悬浮的电子判官像突然张口，吐出的却不是判词，而是“买定离手“的合成音。

“上品灵石换昆仑VII型灵能芯片！“

“城隍庙认证的驱邪APP，包月只要三十信用点！“

“新鲜出炉的赛博舍利子，植入保三年不坠魔道！“

苏夜压紧兜帽挤过人群，AR眼镜在接触青铜币的瞬间激活。镜腿雕刻的钟馗突然睁开双眼，朱砂绘就的虬髯无风自动：“左转第三摊，有你要的答案。“

青铜帐篷悬挂的「鉴宝不问缘」旗幡下，独眼老者正在解剖某种多目生物的义眼。琉璃灯将他的影子投射在帐篷帆布上，竟分裂成八条蜘蛛腿的形态。“蜈蚣甲壳？“他拈起一片暗红色金属，磁石检测仪突然爆出电火花，“带着九渊腐臭味，这种货色......“

苏夜突然将青铜币按在柜台。老者瞳孔里的电路板剧烈闪烁，布满老年斑的手背爆起青筋——币面女研究员的面容正在渗出黑色血泪，每一滴落下都在黄铜台面蚀刻出微型梵文。

“外加这个。“

三张清心符被推过柜台时，AR视界腾起绿色火焰。苏夜看见符纸夹层里游动的纳米机械，分明是青云集团特制的追踪器。他假意将符咒塞进口袋，转身时“不慎“撞翻身后赌徒。那人机械臂上的莲花徽记突然暴涨，化作数据流锁链缠向他咽喉。

“抓住他！青云集团悬赏五十万！“

五架青蚨无人机刺破帐篷顶棚，青铜钱造型的机身旋转着射出激光束。苏夜抓起案台上的镇纸——那竟是枚微型雷火弹——砸向老者脚边的符咒箱。爆炸的气浪掀翻赌桌时，他撞进辆改装成炼丹炉的货车，驾驶座少女甩出的雷击符在空中炸开电磁风暴，无人机残骸如冥币纷飞。

货车在盘山道甩出火星四溅的漂移。林蝉摘下绣八卦纹的防弹面罩，机械义眼扫描着苏夜渗血的右眼：“民间考古队林蝉，或者你更想听钦天监特别行动组的头衔？“

后视镜突然炸裂，三头青铜鼎状的怪物正在啃食路面。它们的鼎口伸出章鱼触手般的神经束，每条触须都缠绕着修真者的金丹，梵文铭刻的「九渊代行者」在月光下泛着尸绿。

“给我三十秒！“苏夜拆下车载音响的电容组，将蜈蚣毒液注入改装成脉冲器的金属外壳。林蝉猛打方向盘避开坠崖的剑修飞剑，货车擦着岩壁划出熔岩状焦痕。当饕餮鼎口的触须暴涨成吞噬旋涡时，幽绿色电磁风暴在怪物体内炸开，AR眼镜突然解析出青铜鼎耳的数据接口。

“就是现在！“苏夜以乙炔切割枪为导体，毒液顺着AR标注的裂缝灌入鼎身。饕餮在嘶吼中汽化成青铜币雨，一枚硬币落在他渗血的掌心——女研究员的发丝在微型胶囊里蠕动，如同深渊中苏醒的活蛇。

林蝉突然甩出张镇魂符贴在挡风玻璃，后视镜映出毛骨悚然的画面：苏夜的倒影正在融化，梵文刺青如活虫钻入AR眼镜，镜腿钟馗的朱砂笔化作数据流注入他右眼。暴雨拍打车窗的轰鸣中，两人都没听见青铜币内部的异响——那缕发丝已穿透金属缝隙，在车座海绵里编织成微型祭坛。

“青云集团在用活人炼制代行者......“苏夜擦去右眼血渍，未察觉林蝉正用义眼上传战斗数据。货车冲入瀑布后的暗门时，最后一丝天光映出隧道穹顶的诡变：菌毯状的血肉组织正在脉动，机械蜈蚣幼体啃噬着岩壁上的上古禁制，每一口都让虚空泛起水波状的涟漪。

麻袋里的蜈蚣甲壳突然共鸣震颤，某种超越人类听觉频率的诵经声在车厢回荡。林蝉猛踩油门碾过满地机械残骸，后视镜突然映出青铜币的异变——女研究员的面容正对着他们微笑，嘴角裂开到耳根，露出齿轮状的獠牙。

“闭嘴！“少女甩出第二张镇魂符，符纸却在半空自燃成灰。苏夜右眼突然流出沥青状黑血，AR视界里所有文字都扭曲成蠕动的触须。当货车撞破最后一道全息屏障时，他们看见了鬼市真正的模样：

数以千计的机械佛头悬浮在半空，电子线香在它们螺髻间缭绕成数据云。修真者们跪坐在神经接入舱内，后颈插着的香火插头正将信仰之力转化为算力；凡人劳工拖着植入外骨骼的残躯，将新鲜挖出的赛博舍利子嵌入佛头眼眶——每个舍利子里都囚禁着尖叫的魂魄。

“这是......青云集团的香火服务器群？“苏夜的声音在颤抖。AR眼镜突然弹出鲜红的警告框：【侦测到渊主精神污染源，距离237米】。

林蝉突然猛打方向盘，货车撞进堆满电子纸钱的暗巷。她扯开绣着八卦纹的衣领，露出锁骨处钦天监的金锁烙印：“听着，你眼睛里的东西正在吸引九渊。想要活过今晚，就带我去你发现佛头的位置——“

话音未落，所有机械佛头突然集体转向。它们眼窝里的赛博舍利子迸射血光，在空中交织成巨大的梵文法阵。苏夜右眼的齿轮血丝疯狂旋转，在剧痛中看清了法阵中央的虚影：那正是青铜币里冷冻的女研究员，此刻她悬浮在血色月光下，腹部裂开的伤口里伸出无数电缆，正连接着每个机械佛头的后脑。

暴雨突然静止在半空，化作晶莹的数据流。女研究员缓缓睁开没有瞳孔的双眼，所有机械佛头同时诵念起《楞严咒》——用二进制代码编译的版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