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测验是香甜的梦
风雨未歇。众人的袍子被吹的猎猎作响。
等了半晌，沃伦缓缓举起了手臂。
“虽然您说了开始，但是校长先生，具体需要我们做什么吗？”
劳伦斯闻言缓缓摇头，口中继续默念着魔法铭文。随后他的双脚在金光包围中一点点抬起，甚至于脚尖离开了地面，悬浮了起来。
“飞、飞起来了？”哪怕是作为见多识广的大商人之子科林·沃伦见到这一幕也惊掉了下巴。自他记事起便跟随自己的父亲到处行商，肚子里的奇闻异事一箩筐。就算是以他当前的年龄写一本见闻录，几年的内容也足以媲美普通人几辈子的所见所闻。
奥狄纳瑞大陆上是拥有将物体托起的术法的，用于运输的巨型浮空艇也是有的。但是要用同样的术法做到托起生物或者说“飞“，是几乎办不到的。因为这个术法的原理是将物体的构造在一定程度上的变更，比如说要飞起一根木头，在使用了这个术法后木头的内部构造就会变得像海绵一般充满空洞，重量大幅减少，但不至于散架或被轻易破损。在物体质量减轻的情况下，施加精妙的风类术法将其托起便可。而同时操作两种精细术法是几乎不可能的。当然历代也不乏天赋异禀者可以多重咏唱术法，但其魔力的消耗会倍增。此外这种术法也无法对自身以外的生物使用，这是教会明令禁止的，母神圣玛德尔莲的加护也对此术法有抵御能力，哪怕被施法者本人”同意“也不行。
母神的加护就像是世界的“潜规则”，不会轻易失效。因此并非是不能托举，只是要以这种术法托举起一种生物，代价是巨大且不可能的。
“不，不是飞起来的。”安泽看着劳伦斯脚边环绕的一圈圈浮动的金光，摩挲着下巴道，“是精灵将校长先生抬起来的。”在安泽的眼中，此刻正有几只小精灵吃力地抬着那肥胖的院长。
“精灵？”沃伦眼中的震惊不减反增，要是说劳伦斯研究了其他术法使其漂浮起来，也并不是不可能，毕竟这是在全大陆最顶级的学院——此世最不缺奇迹和天才的地方。
而“精灵”这一概念，哪怕是翻阅所有典籍文献，都只能得到一句“灭绝”的记载。
身边众人在听到两人的交谈后也脸色变化，没想到还在入学典礼就能见到如此震撼的场面，“不愧是歌利亚学院的院长大人。”但是，要说最震惊的还是劳伦斯，只是身为校长的他并没有显露出来——虽然他可以同精灵交流在校内不是什么秘密，但校外应该是无人知晓的秘密，如此年轻的学员应该是单纯从观测便认出了精灵。
劳伦斯在空中漂浮了半分钟后，一点点金光从他身边飞出，落在了每一位学生的头顶。
“拜托你们了。”劳伦斯环视一周，金光们像听懂了一般上下飞舞，然后钻进了众人的脑袋。
学院前广场被一片金色包围，而光圈内的景象不得不说是非常诡异——两百位眼神空洞的学生围成一圆，呆呆地看向圆心中央的胖胖校长。
“嗯？”劳伦环顾一周后慢慢落地。但当他见到安泽时，滑稽的小胡子不自觉抖动了一下，“为什么您还醒着，安泽·卡特琳娜先生？”
安泽脱下帽子躬身行礼，有些尴尬的笑道：“要不，您还是问问精灵吧。”
在安泽头顶盘旋的小精灵绕了两圈后飞回到了劳伦斯身边，然后在劳伦斯圆滚滚的脑袋旁上下翻飞，像在解释情况。
劳伦斯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虽然平时也是如此，但现在几乎要闭上了。哪怕是他，此刻也是心绪万千。
“您是那位的孩子？但为什么……”劳伦斯睁开了眼睛，一手抓着权杖，一手把玩着自己的胡子。
“校长先生，我无意隐瞒什么，但我……并没有幼时的记忆。打我记事起，我就是卡特琳娜女爵家的养子，安泽这名字也是女爵亲自为我所起。”安泽垂下了眉毛，漂亮蓝色眸子中有泪水流转，“我的父母很早便离开了我，但是母亲赐予的加护一直陪伴着我，我能切实感受到她对我的爱，就像她未曾离开。”
“我对您的遭遇感到抱歉。”劳伦斯扭动身体尽力鞠了一躬，“虽然您的母亲被教会称为……但我依旧不愿相信她会犯下那些罪行。我很尊敬她，她也是我最骄傲的学生。”
劳伦斯走到安泽身边，拉起他的手，仔细端详起安泽。
“多么美丽的双眸，和她一样。”劳伦斯擦去安泽眼边的泪水，粗短的手指温柔却有力，“没想到她竟还留有一子于世，教皇亲自处死她的时候，她应该并没有……”
后半句话劳伦斯并未说出口，只是在自己心中回味。
世人皆有秘密，圣女亦是如此。
“您身上有她的加护，即便精灵不进行探查，我也认可您的身份。欢迎入学，安泽·卡特琳娜先生，或者说，殿下。”劳伦斯拍了拍安泽的肩膀，温柔地说道。
“您称呼我为安泽便好。”
劳伦斯没有多说什么，微微笑着回到了圆心，权杖轻点地面。一圈又一圈金色的波纹从权杖底下如涟漪般扩散开去。波纹触碰到的学生们都渐渐缓过了神。
“安泽哥哥。”芬妮轻轻拉了下安泽的袖口，安泽回过身去，她一眼就注意到了安泽的眼眶有些泛红，“怎么了？”
安泽用食指轻轻抵在芬妮的唇边：“我做了一个很美的梦，醒来后还是有些回不过神来罢了。”
“原来是这样，少爷还真是个小哭包。”芬妮抓过安泽放在她面前的手，“我也做了一个很美的梦喔。”
醒来的学生们也是如此，有些脸上挂着笑意，有些眼眶湿润，也有些嘴角流出了口水……
熟悉些的人交头接耳的讨论着刚刚自己的梦境。
“安泽少爷。我可以这么称呼您吗？”来搭话的正是科林·沃伦。
“少爷，伞！”莉莉紧跟其后，但是沃伦三步并作两步的移速让她只能小步子跑步跟着。
“安啦，校长先生的结界帮我们把雨都屏蔽在外了。”
“啊。”莉莉这才意识到这一点，有些落寞地收起了伞，嘟着小嘴站在了科林半个身位之后。
“安泽·卡特琳娜，您称呼我为安泽就好。我身边这位是芬妮……”
“我知道，我知道，卡特琳娜女大公家的‘小公主’嘛。”沃伦打断道，“失礼了，我是科林·沃伦，这位是莉莉·沃伦。您称呼我们科林和莉莉就可以。”
两位男生互相行脱帽礼致意，女孩子们则轻轻掂起了裙摆行了一礼。
“好了，礼貌工作做完了。我有个问题想问问你，安泽。”科林·沃伦目光锐利起来，“你是怎么知道，让院长大人飞起来的是精灵而不是术法？”
“啊，这没什么，不过是以前翻阅典籍时看见过类似的描述。”安泽不动声色的回答道，“母亲，卡特琳娜女爵有很多记载奇闻异事的书，她有时也会把其中故事当作睡前故事念给我们听。”
“原来如此，女爵大人的藏书真是丰富，希望有机会可以到府上借阅拜读一番。毕竟有关精灵记载的书籍实在是太稀少了。”科林·沃伦挠了挠头，一副说着不好意思但一定会去你家一趟的神情。
“当然欢迎，沃伦先生。”芬妮行了个礼，“相信母亲大人也会很欢迎您和莉莉小姐的光临。当然，令尊能赏光同来就更好了，毕竟母亲常常会提及与令尊过去同行的精彩事迹，两位应该会期待重逢的叙旧茶会的。”
“哈哈哈，哎呀，芬妮小姐，我会给父亲写信告知他的。”科林脸上红了一片，他看向芬妮的眼神里带着些抱歉和羞涩，回想起第一次见到小芬妮，自己就向她求婚的事情。不过芬妮当场就回绝了，而且此后再也没有在沃伦一家来府上拜访的时候出席，谁劝都不行。
安泽虽是养子但是同仆人们住在邻近的另一房子内，过着几乎与外界断绝的生活，因此对此事并不知情。芬妮出于羞耻也未曾说起。
相对的，科林也并不知道女爵家还有安泽这一号人物。
“他话语中的漏洞也太多了吧？“科林·沃伦默想着。沃伦家族与卡特琳娜家族算不上世交，不过家里两位长辈的关系倒是因为以前的一些事还算不错。科林的记忆中，安泽从未出现过，女爵也从未提起家中养子的事，而他却说卡特琳娜女爵会为他读睡前故事？那个在战场上杀敌无数的女爵？更何况卡特琳娜家的藏书大多来自于沃伦家族的赠送，若有那样的书籍，自己应当是看过的——虽然说不好听些，那都是自己看剩下的书，但也能从侧面说明女爵家有那样书籍的概率非常之低。
芬妮自是在旁边把他们对话听了进去，看着科林微微蹙着的眉毛，她当然也意识到安泽话语中的漏洞，只要自己愿意出面作证，这些漏洞并非不能填补——更何况安泽并没有说谎，唯一的问题只有那本描述着精灵信息的书。但自己在家的绝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学习礼仪和照顾安泽中度过，书籍的问题她虽有疑惑却也愿相信安泽。
“不过看芬妮那样，应该不是什么坏人，谁能没有些秘密呢？”心里这么想着，科林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了一个微妙的弧度。
“少爷又在想什么鬼点子了吧。”莉莉看见科林那坏坏的笑容，轻轻敲了一下科林的头。
“咳咳。”劳伦斯握拳放在嘴边，示意安静。科林本还想还击，也是停下了动作。
劳伦斯并非闲着偷听年轻先生女士们的对话，而是在收集与整理精灵们的汇报。在听完所有精灵的叙述后，他心中的石头放下了一些却没有完全落地——因为在精灵的叙述中，没有任何有关魔族的报告。
劳伦斯派出精灵散播的【精灵的恶作剧梦境】这一术法，能从梦境中提取一个人的深层意识，可以说是一种犯规级别的”洗脑“与”审问“术。被施法者会深深地进入梦乡，而入梦者的意识会在梦中被精灵们看的一干二净，就像查档案一般便利。且该术法同另一辨别魔族的手段相比没有出错的可能——如果只是简单通过魔力的气息辨别魔族，是会被诈骗术法躲过的，而通过梦境收集信息在自己魔力量压制下是不会出错的。
精灵口中的少年少女们的梦各式各样，充斥着天马行空的幻想，并无异样。
当然，劳伦斯心里也清楚，在场的人中有一位并没有被自己探查。
“但是他身上有着那位【最后的圣女】的加护，而且他之前也为身边可爱的女士释放了神圣术法，那魔力气息中并无异样，甚至说神圣气息充裕的有些过头。”劳伦斯望着安泽的眸子，安泽同样静静地看着他。
“更何况他还是那位传奇女爵的养子。”
劳伦斯以众人没有察觉的幅度摇了摇头，暂时搁置心中的疑惑，清了清嗓子对着众人道：“非常感谢各位的配合，看来之前获得的信息是一场误会。我谨代表院方再次向各位道歉，我们之后定会更加严肃评判信息，以保护各位未来的校园生活健康，快乐，和最重要的安全。”
劳伦斯躬完身后，抬起那张圆滚滚的脸，举起自己的法杖，以热情的笑容继续道：“那么，欢迎各位入学歌利亚魔法学院！”
就在他话音落地之时，乌云散开，一缕阳光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