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章 奇脉惊丐隐
残阳如血,染透了临安府郊外的荒草古道。
牛家村东头那间歪斜的茅檐酒肆里,酒旗被暮风扯得猎猎作响。瘸腿掌柜曲三正倚着门框,目光掠过村口老槐树上栖着的昏鸦,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一枚生锈的铁八卦。
“曲三哥,这酒越发醇了。“两个粗布短打的村民仰头饮尽粗瓷碗中的浊酒,喉头滚动的声响混着灶间柴火的噼啪,“只是这卤豆腐......“其中一人瞥了眼柜台后蜷缩的小女孩,终究把“盐搁重了“咽回肚里。
曲三的眉骨动了动,颧骨投下的阴影遮住了眸中一闪而逝的寒芒,他转身从陶瓮里舀了勺新酒,木勺磕在瓮沿的脆响惊得梁上燕子振翅而去。
六岁的傻姑却咯咯笑着扑到他膝上,脏兮兮的小手攥住他褪色的青布袍角。
“总该给丫头寻个娘......“西首的汉子话未说完,便被同伴猛扯衣袖,曲三指节已捏得发白,案板上剁骨的厚背刀不知何时移了半寸。
店外青石板上忽起喧哗。
“哪来的乞儿?莫不是冲着曲三的剩饭......“
“嘘!你看他那衣裳!“
碎石堆里蹲着的少年衣衫褴褛,焦黑的布条下却隐约透出奇异光泽。他死死盯着酒肆门楣上斑驳的“醉仙“二字,瞳孔里燃着两簇幽火,身上分明是现代登山服的防撕裂纤维,此刻却成了最荒诞的时空印记。
三天前,林凡在神农架雷暴中失去意识,再睁眼时已躺在官道旁的乱葬岗。腐叶混着尸臭灌入鼻腔的瞬间,他想要坐起身来,但是脑中似有千根细小银针,疼的他两眼一黑晕厥了过去。
当再次醒来的时候,两眼望见了黢黑横梁,旁边是缺头少臂的泥胎塑像,应该是身处破庙当中。
林凡的身体僵硬暂时无法动弹,只觉得右手手腕被一只粗粝的手掌捏住,对方在为自己把脉。
“经脉如长江大河,气血似永夜长明,怪哉!“破庙中的鲁有脚收回搭脉的双指,眼中迸出精光。
昨夜他在乱葬岗捡到这少年时,只当是饿殍,此刻指尖下奔涌的生机却令他想起终南山巅那株雷击不死的千年古松。
林凡强忍着头颅中银针攒刺般的剧痛,目光掠过老丐腰间七只灰布口袋。前世书页间的铅字骤然鲜活,净衣污衣之争、打狗棒失踪之谜、君山大会的烽烟......纷至沓来的记忆让他险些咬破舌尖。
“洪帮主近日可还在洞庭君山?“他忽然用嘶哑的嗓音开口,惊得鲁有脚另一手手中粥勺坠地。
老丐的瞳孔骤然收缩,江湖皆知北丐神龙见首不见尾,这少年吐出的每个字却似重锤敲在丐帮机密之上。
破庙残破的窗纸漏进一缕夕照,正映在林凡颈侧,那里有道淡青胎记,状若北斗。
“小友怎知帮主行踪?“鲁有脚探出手指,紧摁在了林凡手腕寸关,只要稍微用力就能令他经脉具断,却在触及少年眼神时顿住。
那目光里没有奸细的狡黠,倒像,倒像说书人望着戏台上的生旦净末丑。
林凡忽觉后颈发凉,原著中鲁有脚确在牛家村附近活动,但此时距郭杨两家惨案尚有月余。他望着老丐腰间微微鼓起的“青竹令“,忽然记起这是召集江北八袋弟子的信物,今夜子时,莫非丐帮有所行动?
庙外忽传来鹧鸪三短一长的啼鸣。
鲁有脚脸色骤变,起身时袖风扫灭了将熄的篝火。黑暗吞没最后一丝天光前,林凡瞥见他从褡裢里摸出个描金漆盒,盒盖上蜈蚣形的铜锁泛着幽幽蓝光。
“在此候着。“老丐的声音混入渐起的夜风中,“若听见打斗声......“
他顿了顿,把半块冷硬的炊饼塞进林凡手中,“往南跑,莫回头。“
破庙的阴影如墨汁般在四周晕开,鲁有脚的草鞋声渐行渐远。林凡攥着半块炊饼的掌心渗出冷汗,他依旧是一个不会半点武功的普通人,若来犯之人武功高强,恐怕也不会放过自己。
庙外骤起金铁交鸣。
林凡扶着斑驳砖墙踉跄起身,永生体质让麻痹的双腿飞速复苏。透过断墙,他看见十三道黑影正围着鲁有脚游走,每人足尖点地时都激起三寸尘圈,这是铁掌帮的“千重浪“步法。
“裘千仞的人?“林凡瞳孔骤缩。
原著此时铁掌帮尚未涉足临安,历史的齿轮已然错位。而鲁有脚的打狗棒舞成青幕,却拦不住黑衣人袖中激射的透骨钉。
忽然,一枚毒钉擦过老丐耳际,钉入庙门的瞬间,门板上凝结的冰霜让林凡汗毛倒竖。
双方激战约莫一个时辰,天色渐晚。
破庙残垣在月下投出蛛网般的碎影,鲁有脚的打狗棒刚荡开两柄淬毒铁尺,第三人的“铁蒲扇手“已拍向他后心要穴。
林凡缩在断墙后,汗水浸透的衣衫紧贴着背脊,那黑衣人掌心泛着的靛青色,分明是铁掌帮独门毒砂掌的前兆。
“坎位退三步,打狗棒斜挑天突穴!“少年嘶哑的吼声刺破夜幕。
鲁有脚本能撤步旋身,镔铁棒头堪堪戳中偷袭者喉下三寸。黑衣人踉跄着捂住脖颈,指缝间溢出的血沫竟带着尘土,打狗棒头不知何时沾了庙檐积土,这一挑暗合了“天下无狗“的化雪之势。
“小畜生!“为首者鹰目扫向声源,三枚透骨钉破空射向断墙。
林凡抱头急忙闪避,滚向香案,钉子擦着耳际钉入观音像残躯,震得供桌上铜磬坠地。
“震三离四,苍龙摆尾!“林凡抓起半块瓦当猛敲铜磬。清越的磬声里,鲁有脚福至心灵,打狗棒化作青龙出海之势,直捣东南方持链镖的汉子。
那人慌忙回防,却不知这招“苍龙摆尾“最忌迟疑,镔铁棒头穿胸而过时,他腰间的“千层浪“步法秘籍恰好跌落。
阵型霎时大乱。
“坤位地趟刀!“林凡扯开嗓门,眼见两个黑衣人贴地滚来。鲁有脚闻声倒跃上梁,打狗棒凌空画圆,将燃着的茅草卷成火球砸下。
地面二人急使“鲤鱼打挺“,却忘了这招起势时必露腋下破绽,老丐袖中三枚铜钱激射而出,正钉入他们“渊液穴“。
黑衣人首领忽从怀中掏出血色令旗:“七杀阵!“余下五人应声变阵,袖中同时抖出金丝网。
林凡瞳孔骤缩,这是裘千仞亲传的“天罗地网“,原著中曾困住过老顽童!
“网眼交汇处!“他抓起鲁有脚遗落的酒葫芦砸向东北角。“打狗棒点天池穴!“
老丐闻声将毕生功力聚于棒尖,镔铁棍竟发出龙吟般的颤鸣,金丝网应声破裂的刹那。
林凡大声对鲁有脚说道:“他们要借火遁!“
黑衣人首领的狞笑僵在脸上,本该随火势发动的毒烟机关,反被堵住喷口,五毒烟倒灌回铁掌帮众口鼻,惨嚎声中。
鲁有脚的打狗棒已抵住首领咽喉:“说!袭击丐帮裘千仞有什么好处?“
林凡突然瞥见首领袖口寒光:“小心子午透骨钉!“
老丐急撤半步,却仍被毒钉划破左臂。趁这间隙,黑衣人掷出硫磺弹遁入夜色,只余沙哑的恫吓在林中回荡:“姓鲁的,君山大会就是你的死期......“
鲁有脚拄着打狗棒缓缓跪倒,黑血顺着指尖滴在雪地上。林凡撕开衣襟要为他包扎,却被老丐攥住手腕:“你怎知铁掌帮不传之秘?“
他的目光如刀,却割不开少年眼中那团迷雾,那里面既有未褪的惊惶,又似藏着百年的沧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