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2章 佛瞳燃?骨刃劫
刹那间,暴雨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如密集的箭矢,重重地冲刷着青石板路上干涸的血痂。血痂在雨水的冲击下,渐渐松动,随着水流蜿蜒而下,融入浑浊的积水之中。陆沉顶着风雨,脚步沉重地踏过积水,朝着瘟疫蔓延的村落走去。
狂风呼啸,裹挟着雨幕,拍打着他的身躯。就在这时,他左眼的佛瞳毫无征兆地一阵灼痛,好似有一把火在眼内熊熊燃烧。他下意识地捂住左眼,然而,视野已然被改变。只见整座村庄被一层墨绿色的瘴气所笼罩,瘴气如浓稠的墨汁,在风中缓缓翻涌,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腐臭气息。
陆沉眯起双眼,极力穿透雨幕与瘴气定睛看去,眼前的景象令他寒毛直竖。只见每间茅屋的梁柱之上,竟密密麻麻缠满了脐带状的肉须。这些肉须呈现出一种令人胆寒的诡异暗红色,犹如被鲜血长时间浸泡过一般。肉须表面泛着一层湿漉漉、黏腻腻的光,在微风的轻抚下,仿若有生命一般轻轻蠕动,仿佛在诉说着不为人知的邪恶秘密。
村口,一座牌坊歪斜地矗立着,仿佛随时都会轰然倒塌。而在那牌坊之上,倒吊着七具焦黑尸骸。尸骸身着锈蚀严重的金属护甲,岁月与未知的侵蚀让护甲满是斑驳锈迹,仿佛在默默讲述往昔的沧桑。他们胸口本该铭刻身份的铜牌,已被酸液腐蚀得面目全非,如今仅能勉强辨认出一个“戌”字残痕,宛如历史留下的一道模糊伤疤。
更为惊悚的是,这些尸骸腐烂的指尖,正不断有黑血滴落。那黑血浓稠如墨,散发着阵阵恶臭,每一滴血珠落地,瞬间便化作一条条蠕动的蛆虫。蛆虫在积水中、泥泞里疯狂扭动,密密麻麻,四处蔓延,将这片本就阴森的村落装点得愈发恐怖,仿佛是从地狱深渊蔓延而出的邪恶景象。
“让让!”一声沙哑、急切的呼喊骤然在嘈杂的雨声中响起,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慌张。陆沉还未及反应,一个身形佝偻的老妪便猛地撞开他的肩膀,匆匆忙忙地朝着前方奔去。老妪整个人像是被岁月压弯了脊梁,脚步踉跄,每一步都踏得极不稳当,仿佛随时都会摔倒在这泥泞的地面上。她怀中紧紧抱着一个婴儿,婴儿的啼哭声在风雨中显得格外凄厉,那哭声尖锐而又绵长,透着无尽的不安与痛苦。
陆沉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婴儿,就在目光触及襁褓的瞬间,他左眼的佛瞳如遭电击,骤然收缩,瞳孔之中瞬间被震惊与恐惧填满。只见那襁褓里包裹着的,哪是什么正常婴儿,分明是一个半人半鼠的怪物。怪物的头颅与老鼠如出一辙,灰黑色的毛发稀疏地贴在头皮上,两颗尖锐的獠牙从嘴角探出,锋利的尖端滴着令人作呕的涎水,涎水顺着獠牙滑落,滴在襁褓之上。更骇人的是,怪物正用它那尖锐如钩的爪子,疯狂地啃食着老妪溃烂的胸膛。老妪的胸口早已血肉模糊,皮肉翻卷,被啃食的部位露出森森白骨,鲜血如泉涌般顺着她破旧、湿漉漉的衣衫不断流淌,在雨水的冲刷下,血水顺着她的身体蜿蜒而下,融入地面的泥泞之中,将周围的积水染成一片暗红色。
陆沉袖中的骨刃,似与他心意相通,敏锐地捕捉到他内心翻涌的愤怒与震惊,当即微微震颤起来,发出一阵低沉、持续的嗡鸣声,仿佛在宣泄着主人的情绪,又似在迫不及待地渴望饮血。
陆沉牙关紧咬,强忍着胃中不断翻涌的不适,屏气敛息,如一只暗夜潜行的黑豹,悄无声息地尾随老妪,钻进了一间破庙。
刚一踏入破庙,一股浓烈、刺鼻的腐朽气息便如汹涌的潮水般扑面而来,直往他鼻腔里钻,熏得他几欲作呕。那气息中混合着木头的腐坏味、泥土的霉味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腥臭味,仿佛这破庙在岁月的长河中积攒了无数的污秽与腐朽。
陆沉迅速调整状态,左眼佛瞳瞬间亮起,幽微的光芒穿透墙体,朝着庙后探寻而去。只见庙后的地窖里,密密麻麻地摆满了陶瓮,一眼望去,令人头皮发麻。每个瓮口都伸出一只青黑的手,那些手瘦骨嶙峋,青筋暴突,皮肤紧紧贴附在骨骼上,毫无血色,仿若从千年古墓中伸出来的。指甲又长又尖,呈乌黑色,弯曲得如同鹰爪,似乎在拼命挣扎,想要挣脱陶瓮的禁锢,那模样,仿佛瓮中囚禁着无数冤魂,正试图冲破牢笼,重获自由。
于破庙正中,有一张供桌,其上供奉着一尊三眼菩萨像。这尊菩萨像本应庄严肃穆,此刻却通体散发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诡异气息,仿佛被邪恶力量侵蚀。菩萨的面容扭曲,原本慈悲的双眼如今透着一丝阴森,而尤为瞩目的,是其额头第三只眼的瞳孔处,竟嵌着半枚青铜钉。
那青铜钉色泽暗沉,表面刻满了神秘晦涩的纹路,与陆沉心口常年嵌着的那枚,形制毫无二致。陆沉的目光不经意间触及这半枚青铜钉,刹那间,心口猛地一阵刺痛,仿佛有一根尖锐的针,狠狠扎入心脏。与此同时,他隐隐感觉有一股无形却强大的力量,正从那青铜钉处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来,如同一只无形的大手,拉扯着他的心魂,牵引着他不由自主地靠近。
“叮——”
毫无预兆地,陆沉怀中的玉佩陡然间滚烫起来,热度如汹涌的潮水般迅速攀升,仿佛被投入了熊熊烈火之中。那炽热的温度瞬间穿透衣物,直抵皮肤,烫得他皮肤生疼,仿佛要将皮肉灼伤。陆沉心中一惊,本能地察觉到危险临近,眼神瞬间锐利如鹰,迅速闪身躲到一旁的神龛之后。
他刚藏好身形,便看见那佝偻的老妪迈着僵硬、迟缓的步伐,一步一步地朝着供桌挪去。老妪的眼神空洞而麻木,宛如两汪死寂的深潭,没有丝毫神采,仿佛灵魂早已被抽离。她手中紧握着一把骨勺,骨勺质地惨白,散发着幽冷的光,不知是取自何种生物的骨骼。
老妪缓缓举起骨勺,动作机械而僵硬,对准襁褓里的婴儿。那婴儿似乎也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啼哭声愈发凄厉,小身子在襁褓中拼命扭动。然而,老妪却没有丝毫犹豫,手中骨勺猛地落下,精准地剜出了婴儿的心脏。刹那间,婴儿的啼哭声戛然而止,只留下一片令人毛骨悚然的寂静。
老妪面无表情地将婴儿那颗尚在微微跳动的心脏,放入菩萨像摊开的掌中。就在心脏触碰到菩萨掌心的瞬间,变故突生。地窖里骤然传来一阵密集的瓷器碎裂声,那声音尖锐刺耳,仿佛无数玻璃同时破碎。紧接着,数十个皮肤溃烂的村民从陶瓮里艰难地爬了出来。他们的身体扭曲变形,四肢以一种诡异的姿态弯折着,仿佛骨头被重新拼凑过。溃烂的皮肤上,脓水不断渗出,散发着阵阵令人作呕的恶臭。
这些村民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双眼空洞无神,犹如被操控的木偶。他们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低吼声,声音低沉而沙哑,似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伴随着这阵阵吼声,他们朝着陆沉所在的方向,缓缓逼近,每一步都踏得沉重而缓慢,仿佛拖着千斤重担。
陆沉的佛瞳自动解析着瘴气的流动,他发现这些村民的眉心都有一粒朱砂痣,朱砂痣在墨绿色瘴气的映衬下,散发着诡异的红光。他心中明白,这绝非偶然。此时,骨刃在他的意念驱使下,瞬间化作九节鞭,呼啸着甩出。鞭梢的铃铛闪烁着寒光,如同一道流星,直直地击碎了菩萨的第三眼。就在这一瞬间,整座庙宇突然剧烈摇晃,紧接着,竟倒转了过来。陆沉只觉天旋地转,身体不受控制地朝着下方坠去。
“陆家人果然来了!”一个尖利的笑声从地底传来,如同夜枭的啼鸣,划破了这诡异的寂静。陆沉坠入血池的瞬间,佛瞳燃起金焰,光芒照亮了周围的黑暗。他看见血池底部沉着一口青铜棺,棺身刻满了神秘的符文,散发着冰冷的气息。棺盖缓缓移开,一股强大的力量扑面而来。陆沉只觉后背一阵剧痛,镇魂骨刺突然暴长,三根骨刺如利剑般钉入池壁,止住了他下坠的势头。
浓稠似墨的血水中,一个身形模糊的黑影缓缓浮现。黑影周身被血水裹挟,仿若从血海深处爬出来的恶鬼。待黑影逐渐清晰,只见其头戴狰狞傩面,傩面的双眼空洞幽深,散发着摄人心魄的寒意。黑影手中握着一个铜铃,那铜铃在昏暗的光线中闪烁着冷冽的光,其样式、纹理,竟与师父脚踝上常年佩戴的那枚毫无二致。
“桀桀桀……”黑影发出一阵阴森的笑声,那笑声尖锐刺耳,如同一把把利刃,划破了这死寂的血海空间,“用佛瞳看看,这些疫鬼像不像你陆家先祖?”声音仿若从九幽地狱传来,带着一股说不出的蛊惑与恶意。
陆沉听闻,心中猛地一凛,一股寒意自脊背蹿升,直冲头顶。他下意识地握紧手中骨刃,骨刃在他手中微微震颤,似是感受到了主人的愤怒与决然。他深吸一口气,暴喝一声,手中骨刃用力一挥,劈开层层血浪,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朝着黑影迅猛冲去。
在漫天翻涌的血雨之中,陆沉的佛瞳全力运转,散发着幽幽的光芒。随着他逐渐靠近,眼前呈现出一幕令他肝胆俱裂的恐怖真相。只见每一个疫鬼的体内,都嵌着一块人骨。人骨被血水浸泡,泛着诡异的光泽,而骨上清晰地刻着陆氏家纹,那熟悉的纹路,正是陆家血脉的象征。
陆沉的目光继续搜寻,在血海的最深处,一具腐烂不堪的尸身映入眼帘。那尸身已面目全非,皮肉大半脱落,露出森森白骨。然而,在其枯瘦的手腕上,赫然挂着一只银镯。银镯在血水中闪烁着微弱而冰冷的光,陆沉只觉双眼瞬间被刺痛,一股酸涩涌上眼眶。他一眼便认出,那正是母亲失踪时戴在手腕上的银镯,如今却出现在这具不知名的腐尸身上,仿佛在诉说着一段不为人知的悲惨过往。
“你们敢!”陆沉怒吼一声,骨刃燃起青焰,熊熊燃烧。他踏着血浪,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冲向黑影。佛瞳紧紧锁定铜铃的灵力节点,九节鞭精准地缠住了傩面人的手腕。他用力一扯,傩面人的面具被扯了下来。就在面具被扯下的瞬间,陆沉的瞳孔猛地一缩,整个人如遭雷击。面具下的脸,竟然是本该葬在陆家祖坟的二叔!
“没想到吧?”二叔的脸上溃烂不堪,露出森白的牙齿,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当年你爹选了自己当祭品,我就知道陆家要完......”陆沉心中的愤怒达到了顶点,他手中的骨刃毫不犹豫地刺入二叔的心口。刹那间,整座血池沸腾起来,血水如喷泉般冲天而起。陆沉的佛瞳突然溢出鲜血,他看见二叔体内有一团蠕动的黑雾,正是《雕魂录》记载的“瘟母”。青焰顺着骨刃迅速蔓延,焚烧着黑雾。黑雾发出凄厉的尖啸,声音震得庙宇不断坍塌,石块如雨点般落下。
当烟尘散尽时,陆沉跪在废墟里,剧烈地咳血。他的身体虚弱不堪,每咳一下,都仿佛要将心肺咳出来。怀里的玉佩不知何时裂成了两半,露出内藏的骨片,骨片上刻着母亲的字迹:“活人墓在城隍像下。”陆沉看着骨片上的字,心中五味杂陈。
就在这时,二叔的残躯突然抽搐起来,他溃烂的手指指向北方,艰难地说道:“他们......在炼......”话还未说完,便化作一滩黑水,消失在废墟之中,只留下那枚铜铃,静静地躺在血泊中。陆沉缓缓捡起铜铃,他的佛瞳突然刺痛,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击中。他仔细查看铜铃,发现铃铛内壁刻着一行小字:“申时三刻,城南义庄。”字迹与师父留在烟斗上的一模一样。
暴雨愈发猛烈,豆大的雨点砸在陆沉的身上,仿佛要将他砸进泥土里。陆沉缓缓踏出废墟,他的心口一阵剧痛,心口的青铜钉又深入了半分。骨刃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突然指向西南方向。在风雨声中,那里隐约传来熟悉的骨笛声,正是师父常吹的《安魂调》。陆沉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坚定,他握紧骨刃,朝着西南方向走去,身影在风雨中渐渐模糊,却又透着一股决然的力量,仿佛在向未知的命运发起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