噬恶演武,诸天除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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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益州,这也叫民国

人家说望山跑死马,从山上看见的城镇,真要走过去,也比预估中的路长得多。

老家海陵那边基本是平原,全市范围内只有一座孤山,海拔才五十多米。

楚天舒到了这里,算头一回真正体会到走山路的感觉。

本来练拳的时候,他肠胃好像就受了刺激,很是饥饿,这一路走过来,肚子里时不时就咕噜几声。

一进了镇子,各种食物的香气都混着往鼻子里钻。

看周围那些人的装束,有点像是民国,大多人穿着打补丁的衣裤,头发半长不长的。

套着驴的大板车停在路边,赶车的汉子撸开袖子,一个大烧饼,吃得满脸高兴,身边还放着一个葫芦。

路边的小贩们在叫卖,有卖无花果的,有卖蜂蛹的,有卖饴糖的。

还有支起一口铁锅,用热沙现炒的花生瓜子,香气最浓。

酒楼第二层的客人都忍不住,探出半个身子,是个短发西装的青年模样,对楼下要了一包刚炒刚筛过的花生,丢了几个铜板下来。

摊主热情的应了,让身边半大小孩拿了一包,一溜烟跑进酒楼去送货。

“擂椒茄子,木姜子烧鸡来了,慢转身!”

大堂里的伙计刚端着两碟菜出来,就看见小孩从身边跑过,连忙让开一点,喊道,“你可慢点,别撞了人。”

小孩已经上了楼梯,脚步放慢了些。

伙计把菜送到桌上,那桌客人多叮嘱了一句:“我要的鱼片粥,鱼肉给我再弄嫩一点啊。”

“哈哈,孟大少都说八遍了,我早就跟大师傅说过了,你放心吧。”

伙计跟那客人也熟,回了两句,拿肩头毛巾擦了下汗,就看见门口走进来一个年轻人。

看装束,像是洋装,又跟以前见过的洋装,感觉不太一样。

不过那料子看着真好,一瞧就不便宜。

“大哥,来坐。”

伙计迎上去,笑道,“来吃饭的?我们这边也能住店。”

还好,这些人说话虽然有点口音,大体意思都还能听懂。

楚天舒坐在桌边,身上是一点这边的货币都没有,可脸上是半点都没表现出来,目光扫过周围那几桌客人,淡然道:“先来两盘烧鸡,一盘茄子。”

“好嘞。”

伙计对后厨喊了一声,又道,“要不要再来壶茶,来一碟炒菌子?”

伙计自豪道,“看您面生,许是头一回来,没听说过,我们大师傅炒菌子的手艺可是一绝,十里八乡有美名,从来没有客人吃坏肚子,又能炒得够鲜味儿。”

“常常有城里人过来光顾,就为了安心的尝上这一口。”

楚天舒点点头:“那就上吧。”

上菜很快,茄子烧鸡估计都是起早备着的,茶也来得快,倒是炒菌子还没上。

楚天舒也不等,喝了口茶润润嗓子,就先夹了块烧鸡。

以前他也尝过木姜子手撕鸡之类的菜品,跟这烧鸡的味道真是大有不同。

不只是烹调之类的差别,更是因为这烧鸡里面……没有味精,吃起来舌头上总觉得差了点意思。

以前买的那些手撕鸡,广告上面说,木姜子是天然味精,不放别的味精,现在真正对比一下,就知道那帮人到底撒了多少味精,浸了多少料油了。

但这个烧鸡,香气真的很足,鸡肉本身品质也好啊。

楚天舒脑子里还有空稍微品鉴一下,嘴巴却是一直没停。

蠕动叫嚣的胃袋,随着鸡肉不断运进去,总算消停了些。

两盘烧鸡都吃了大半,楚天舒才夹了一筷茄子,又给自己重新倒了一杯热茶。

这一块茄子进嘴,却辣得他眉毛微微动了动,赶紧喝茶。

这时候捏着茶杯,再去观察周围的人,他心里就比较有余暇了。

客人们大多不是一个人来的,边吃边聊,说的都是各自家里的事情,或者哪里的生意,哪家寡妇的风闻。

楚天舒听来听去,一点有价值的也没听出来,目光扫到柜台后面的老掌柜,就多盯了一会儿。

那老掌柜戴了个瓜皮帽,但头发不长,手上拿了一张大纸,嘴巴不自觉的小声阅读。

这神态有点眼熟。

楚爷爷上了年纪之后,有时候喜欢搬个小凳坐在门外,一边晒太阳,一边翻看那些老报纸,跟这老掌柜的神情足有八分相似。

楚天舒倒了杯茶,慢悠悠走过去,笑着搭话:“看什么呢,报纸?”

老掌柜抬起头来,他身材不高,手臂干瘦,却是个圆脸,花眉大眼,鼻头微红,气色还行。

“是啊。”

老掌柜笑了笑,用老学究般的口吻,慢悠悠说道,“足不出户,能知天下事,要是放古代,这可是诸葛武侯的本事。”

“不过现在咱们益州报,每期的质量参差不齐的,各说各话,笑话是多了,却没有前两年读起来那么踏实。”

楚天舒露出好奇的表情:“我还没看过这边的报纸,能不能给我也看看?”

“行啊。”

老掌柜很爽快,放下手上的报纸,在柜台后面蹲了下去,“我这边还有好些老报纸呢,反正无聊,也翻出来再看看吧。”

报纸上是繁体字,楚天舒也认得。

他一目十行,把那张新报纸先扫过,倚在柜台边,跟这老掌柜搭着话,很自然的就也看起那些老报纸来。

八年前,前朝官府开设的《滇南钞报》,是整个益州的第一份报纸,以本地毛边土纸印刷,铅印直排,四开大小,每天一期,主要在各府、厅、州、县衙门出售,报价十分便宜,每份“大钱五文”而已。

待前朝被推翻,各方划地自治,益州建立了大汉军政府,开办《大汉益州报》,又有《益州衙公报》等。

内容主要有朝廷政令、论说摘要、境内时事汇总、京师新闻、各国新闻等。

读了这些老报纸,能知道大势背景,也能了解本地现在的情况。

这个世界当前的时代背景,果然很眼熟,确实可以称之为民国。

但有些地方,好像又不是那么符合楚天舒脑子里的“民国”印象了。

且说此世界,在前清末年,生民有倒悬之急,各方动荡不安,外敌窥伺,有志之士苦朝廷久矣。

有孙老太爷,屡败屡战,终于酿成大势,揭竿而起,各地义士振臂响应。

更有十几位原本朝廷册封的地方重臣,也改旗易帜,成了这股滔滔洪流的一部分。

各方势力威逼京城,孙老太爷率先入京。

皇宫当时动乱一片,不知是从哪里开始起的火,到处又都是乱兵和逃亡的太监宫女,贵人的车马狼狈疾奔。

孙老太爷入宫之后,命人扑灭大火,从水井中捞起玉玺,牵着小皇帝的手走到金銮殿上,以示不杀之德。

随后皇帝退位,天下议定大总统之位,孙老太爷当仁不让。

不过,孙老太爷名望够高,手上真正的心腹兵力,终究不够多。

这总统大位,他坐得并不安稳,更是没过多久,就在一次出行时病逝了。

也有小道消息说,他可能是被前清宗室设计暗害,可怜英雄未曾死于沙场,而死于诡诈。

前清镇守北方的袁大都督,如今坐上总统之位,手下有虎威将军曹伯昆等人,猛将如云,威势最大。

各地势力名义上臣服大总统,实则仍有自主之心,不容小觑。

比如,孙老太爷死后,他夫人和他两个儿子接掌了他的班底,如今盘踞东南,君子之泽未斩,有着很大潜力。

巴蜀一带有位刘都督,在前朝重臣中,曾名列八骏之一,深受器重,根深蒂固,实力不差。

益州的大汉军政府,早先也有占地为王的气象。

但益州前任大都督是位儒将,原本躬耕于彩云之南,后虽学贯东西,饱读武略,仍念生民之艰辛,推翻前朝已是不易,耕战练兵还需时日,不愿轻启战端。

因此他受了大总统新封的官职,卸任大都督,前往京城。

都督之位交迭后,军府内暗流涌动,如今益州的声势,就不如以前那样稳固。

地方上曾经被剿灭的一些山贼流寇,又有了死灰复燃的迹象。

稍微繁华些的城镇,都要有自己的民兵队,操练不休,巡逻不停。

这还不够稳妥,不少大户人家都会割肉般的花钱,从拳馆、镖局之类的地方,雇佣大批壮年护院。

楚天舒现在所处之地,就是这样一个典型的,益州境内,繁华小镇。

“我去,袁曹孙刘是吧,我老家的民国,好像确实有袁孙刘来着,但有没有姓曹的……”

楚天舒回忆了一下脑海里那些历史知识,然后放弃了。

倒也不用想那么细。

反正看见这个袁大总统全名的时候,他就知道,这跟老家的历史上不能算是同一个人,顶多可能有点平行世界之类的关系吧。

大局太高远,他现在不用考虑那么多,考虑了也没用。

当务之急还得是……搞钱!

医者有望闻问切之说,很多时候,光是观察外貌,就能看出一个人是不是身上有些毛病。

楚天舒刚进这家酒楼,其实就有了个目标,那是个被称为孟大少的人。

他短发细眼,身宽体胖,独自坐了一桌,长衫外面套了一件黑丝绸银线刺绣的马褂,叫了一桌饭菜,显然是个很贪嘴的。

但他吃的并不快,额头发红,脸色微黄,吃着吃着还会有些喘息,东张西望,歇一会儿再吃。

楚天舒走过去的时候,他正从鱼片粥里挑鱼片吃。

“老兄,我听人说,这鱼片粥就得烫的时候才吃得出鲜味,冒昧问一句,益州这边是有什么独家秘方,适合放凉些吃吗?”

孟大少看他仪表不俗,笑道:“别人不知道,我自己是爱吃些凉的。”

楚天舒故意很明显的打量他两眼:“看你老兄也是个爱好美味的同道中人,不过我懂些医术,贪吃凉食,要么闹肚子,要么积食,可就吃不了更多美味了。”

孟大少感同身受,不禁放下筷子:“谁说不是呢,我这两年的胃口是远不如小时候了,请过有名的老大夫,说我是火病痨症,让我多吃些生菱角、荸荠,清热败火。”

“嘿嘿,这倒正对了我的胃口,但吃了总是不见好啊。”

楚天舒顺势坐到周边:“不介意让我把个脉吧。”

孟大少爽快的伸手:“你试试。”

楚天舒本来就有猜测,搭脉也就是为了印证。

果然,这人根本不是什么火病痨症,他是肚子里有虫。

吃那些生鱼虾肉,清洗不细致的瓜果蔬菜,都可能吞下蛔虫卵。

这虫卵虽小,成虫却能在人体里长得很长,主要寄生在肠道中,争夺营养,可能引起腹胀积食,失眠发热,也可能引起肺支气管炎之类的毛病。

那个老大夫,应该就是诊断出他有肺支气管炎,就觉得属于“火病痨症”,让他多吃那些东西清热败火,结果反而加重症状。

前人医学务实求本,不断发展,实际早在北宋,《开宝本草》里面就记录,时人发现一种叫“使君子”的药材,消积杀虫效果很好。

在后世各种杀虫药方里面,这是使用最广泛的一种。

楚天舒老家跟这个世界的发展脉络,有那么多相似之处,本土应该也有类似的药材、药方。

多半还是限于时代,有些医书传播不广,那老大夫纵是有名,也没有弄清这些知识。

楚天舒说道:“老哥,你这个病确实挺深了,但我有个法子,立竿见影。”

孟大少眼睛眨了眨,上下打量:“什么叫立竿见影,看你样子,像是留过洋的,你不会想跟那些洋大夫一样,把我肚子剖开吧?”

楚天舒摇头:“当然不是,你这病还远没到那种程度,谁提议要剖你肚子,那也是个害人的庸医。”

孟大少狐疑:“那你是想卖药?”

这孟大少的情况,正常用药也是能治的,只是楚天舒不知道这世界药材质量如何,分量难以把握。

况且,慢慢用药去治,也显不出楚天舒的手段,不能以最快速度收到诊费。

“不需用药,只需用酒。”

楚天舒胸有成竹,转头对伙计说道,“劳驾,把这店里最烈的酒,给我弄一壶来。”

伙计手脚利落,转身到帐台旁边的酒柜,几步来回,就带了一壶酒放回桌上,又去忙别的。

楚天舒嗅了嗅壶口,果然是烈酒,倒了半杯出来,拿筷子蘸着酒水,让孟大少把双掌摊开。

“嗯!”

楚天舒舌扺上颚,鼻腔发出一个低音,双目中亮起毫芒。

沾着烈酒的筷子轻轻扫去,如冷风一卷而至,在孟大少掌心逗留,笔走龙蛇。

左掌一道符篆,转眼之间画成,再次沾酒,右掌上也落下了一道符。

楚天舒虽然专注,外表看起来动作却很随意,动静很小。

酒楼大堂没什么人注意到他们这边,只有老掌柜刚好从报纸里抬头,往这边看了两眼,屈指揉了揉发红的鼻头。

“这就行了?”

孟大少看着手上的酒水,正想再问,却发现了奇怪的地方。

就筷子上沾的那点酒水,在皮肤上留下的痕迹,应该很快就会蒸发掉。

尤其这还是烈酒。

正常来说,楚天舒在另一只手上画的时候,前一只手的痕迹就该淡掉了。

可是现在,孟大少两只手上的符还是完完整整,清晰可辨。

大书法家写字,柔软的笔尖落下,也有力透纸背,入木三分的传说。

附了念力的酒水符篆,就像渗进掌心皮肤里,成了手掌上天然的图案,与周边肤色稍异。

楚天舒并不答话,只问:“你知道附近哪里有茅厕吗?”

孟大少即道:“这酒楼后院那边就有个茅房啊。”

楚天舒点头:“那就行。”

他手里的筷子又沾了一滴酒水,给孟大少手掌上的符篆,添了最后一笔。

孟大少低头看了两眼,脸色已是一变,小臂压向自己的肚子。

“哎呦,这……”

因为之前总是积食,孟大少现在感受到肚子的动静,反而又惊又喜,站起身来,想用手捂肚子,又怕坏了手上的痕迹。

楚天舒及时道:“你完事之后,酒迹才会消失,在此之前是擦不掉的,不用担心。”

孟大少话没听完,已经急匆匆撞开板凳,步子有些别扭的往后院小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