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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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纸灵医馆

我坐在颠簸不停的面包车里,瞅着窗外纷飞的雨幕,心海就跟被扔了块巨石进去似的,久久没法平静。我那只被纱布层层裹着的左手,一阵接一阵地传来好似痉挛般的抽痛,一下下地揪着我的神经。

林婶坐在一旁,幽幽地开了口:“娃儿,这是‘鬼手’的适应期。你爸临终前传你这苗家的绝学,许是时辰不对头,又或许你压根就不是继承‘鬼手’的那块料,它病变了。现在每隔十二个时辰,毒素就会腐蚀一寸肌肉。要是一个星期后还到不了太平镇找到神医,你恐怕就得跟你爸躺一个棺材里喽!”说着,林婶的声音越来越低,像是怕这残酷的事儿被风给听了去。她那弱不禁风的样子又映进我眼里,仿佛一阵风就能给她刮倒。

顿了顿,她接着道:“神医倒是联系上了,只是她提了个条件,要你给她打工。虽说会给你工钱,可这工期得有一年呐。”说完,林婶又陷入了莫名的不安里头。

也不知过了多久,面包车缓缓停住。林婶轻轻拍了拍我,说道:“到地儿了,下车吧。”

此时,雨是停了,可风还呼呼地刮着,带着丝丝凉意。我抬眼一瞧,眼前出现了一个古朴的小镇。镇外头有城墙围着,城头飘着镇旗。古色古香的街道两旁,木楼木房错落有致地排着。只是街上行人稀少,安静得很。小镇四面环山,山峦被大雾严严实实地裹着,朦朦胧胧的,就跟从电视里走出来的古代镇集似的,让我瞬间有种穿越的奇妙错觉。

林婶一边帮我搬行李,一边轻声提醒着:“一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你可得做好心理准备。”我默默地点了点头,心里头五味杂陈,各种滋味一股脑地涌了上来。

这时,留着络腮胡的司机指了指我们正对着的一幢木楼,开口道:“神医就住这儿,我们就不陪你上去了,这是神医交代的。你安顿好了,记得给家里打个电话报个平安。”说完,司机踩灭手里的烟头,那溅落在石阶青苔上的火星,竟烧出一张人脸的形状,看得我心里直发毛。

我赶忙向司机和林婶道谢,等他们走了之后,我才慢慢走上那湿漉漉的石阶,来到木房前。

门是敞开着的,门楣上写着“陆记纸扎店”几个大字。我抬头看去,褪色的“陆记”匾额有了裂纹,正好把“陆”字分成了“击”与“口”,乍一看,就跟某种残缺不全的镇魂符似的,透着一股没法形容的诡异气息。

“这会是神医的家?”我心里满是疑惑,在原地愣了会儿,还是咬咬牙走了进去。

屋里空荡荡的,四周摆满了花圈、纸人纸马之类的丧葬物件。纸马的眼眶里插着真正的马尾鬃,透着几分真切;一个纸新娘的盖头下,露出半截槐木舌头,舌背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我好奇地凑近瞧了瞧,竟是某人的生辰八字。就在我想再仔细瞅瞅的时候,纸新娘的盖头突然掉了下来,露出了用我父亲寿衣布料缝制的内衬。那上头暗红的血渍走向,跟我手臂上尸毒蔓延的纹路一模一样,瞬间,冷汗把我的后背都湿透了。

“请问有人吗?”我壮着胆子喊了一嗓子,却没人回应。一时间,我心里头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肯定是走错地儿了。这么想着,我转身就要走。

就在这时,一句清脆的“来了!”悠悠传来。那声音空灵缥缈,仿佛是从另一个世界飘过来的。

我下意识地回过头,一个身着白色长裙的女子出现在眼前。她看着挺年轻,模样漂亮得很,气质超凡。

她的出现,让我感觉就像在做梦一样,太不真实了,恍惚间还以为自己误闯进了武侠剧的拍摄现场。

“你是?”她上下打量着我,目光里满是疑惑。

“我……我找神医。”我紧张得说话都不利索了,磕磕绊绊地回答道。

“我就是。”她神色淡定,语气平淡,脸上一点儿多余的表情都没有。

“啊!”我忍不住惊叫出声,越发觉得不可思议了。这哪是什么神医啊,分明就是个比我大不了多少的年轻姑娘!

“你……你真的是神医?”我满脸都是怀疑,再次确认道。

她轻轻点了点头,神色坦然:“如假包换。”说着,她伸出手要跟我握手,“我叫陆雅琪,你叫我陆医生也行。”

我轻轻握了一下,就赶紧把手缩了回来。她的手冷得跟冰块似的,让我不禁打了个哆嗦。

满心疑惑的我,壮起胆子把心里的疑问一股脑地倒了出来:“你要是真是神医,咋会住在这种地方,还开了个纸扎店,这……”

“这有啥不正常的?我本来就是给死人看病的。”她说得轻描淡写,就跟说一件平常小事似的,“给活人看病,顶多叫大夫,在我看来,只有能给鬼魅看病,那才称得上是神医。”

“啊!”听到这话,我吓得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心里暗暗叫苦,难道真来错地方了?这一下,我忍不住在心里狠狠骂了林婶,也不把事情搞清楚,就把我送到这么个邪乎的地方!

见我这副样子,她突然“呵呵”笑了起来,就像春日里的微风拂过湖面:“逗你玩的啦。这家店是我爷爷留给我的,平时我没啥大事,就做些纸人纸马。每逢初一十五,就给镇上的亡灵烧些过去……不过,你确实得在我这儿医治。刚才跟你握手的时候,我就察觉到你中了尸毒,你应该就是果落村的林淼吧!”

“嗯!”我点点头,虽说嘴上应着,但这时候心里对她到底是不是神医,还是满心怀疑,问号一堆。

“进来吧!你那个老是哭丧着脸的婶,把你的事儿都跟我说了。你放心,有我在,保证你没事。”说着,她在前头带路,把我领进屋里。

我刚走进店里,还没来得及好好打量四周,就被她带着往屋里走。这一走,我才真切地发现,屋里跟外面简直是两个世界。

墙上镶着的铜镜,镜面看着光滑平整,却仿佛有一种神秘的力量,把镜中的人影给吞了,不管我咋看,都只能看到一片模糊的光晕,让人心里发凉。博古架上摆着的瓷瓶,瓶身上画的竟然是倒立的送葬队伍,那些苍白的纸人、摇晃的灵幡,好像随时都会从瓷瓶里钻出来,给这本来就阴森的气氛又添了几分诡异。

要说最古怪的,还得是那雕花梁柱。平常常见的祥云纹饰,本该带着祥瑞之气往上舒展,可这儿的却全都朝下长着,就像被一股无形的魔力拽着。这奇特的景象,让人不禁觉得这屋子好像本来就该颠倒着存在,待在里头,就跟走进了一个颠倒错乱的世界。

看到这情形,我忍不住脱口而出:“你家这店是拖拉机的壳,法拉利的芯。”

她听到这话,“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眼里满是笑意:“你这比方打得真有意思,来来,先坐吧!”

我点点头,在一张木凳上坐了下来,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她。只见她没急着问我病情,而是转身拿来茶壶,给我倒了杯热茶。在她弯腰倒茶的时候,后颈的衣领不小心滑了下来,露出一大片青黑色的纹路。那些纹路弯弯曲曲,深浅不一,就跟墨汁渗进皮肤后形成的神秘符咒似的。

随着热茶冒起的雾气慢慢散开,神奇的事儿发生了。那些青黑色的纹路像是活了一样,开始缓缓蠕动、变形,就像有一双看不见的手在摆弄。它们交织缠绕,不停重组,最后定格成了两个醒目的大字——“敕令”。这一幕实在是太诡异了,我瞪大了眼睛,生怕自己看错。

然而,她好像没察觉到我看到了这惊人的一幕,还是神色平常,缓缓说道:“你这手的情况有点麻烦啊,想要保住它,得先把毒素去掉,再好好调养伤势。还好之前有人用浸过尸油的墨线给你的伤口做了缝合处理,这样的话,你这伤大概过几天就能好。”

“那……那我得做些啥呀?”我赶紧问道。

“伤好了之后,在我这儿打一年的工就行。放心,这一年我会给你发工钱的。”她直截了当地说道。

我琢磨了一会儿,又追问道:“那我具体都干啥事儿呢?”

她指了指周围放着的纸人纸马说道:“你瞅瞅这些。平常要是没别的事儿,你就动手扎这些玩意儿。每扎好十个,就得挑一个拿去烧给山上的亡灵。就当是给那些死在这里的孤魂野鬼做点好事啦!另外,偶尔要是有客户有需求,可能也得跟着我出出远门。”

“这店里就你一个人吗?”我疑惑地问道。

她轻轻摇了摇头:“目前就我打理着。”

“那我来了之后,岂不是得忙得脚不沾地?”我忍不住嘟囔道。

她笑着安慰我:“放心吧!不会让你白忙活的。你扎好的每一个纸人,我都会认真给你记在工账上。以后要是有啥好东西,肯定也有你的份儿。”

“啥好东西呀?”我好奇得不行,追问了一句。

她神秘地一笑:“就是纸人、纸马这些喽。”

话音刚落,她转身的时候,裙摆轻轻扫过旁边的纸人。突然,一个童女纸偶的食指毫无预兆地突然抽搐起来,直直地指着我。与此同时,窗外突然响起一阵唢呐声,声音凄厉婉转,在这安静的氛围里显得特别突兀。我转头看向窗外,街道上却一个人影都没有,连个鬼影都不见。

而陆雅琪,却好像早就知道会这样,她熟练地把朱砂笔横放在砚台上翻开的黄历处。我定睛一看,那页黄历上显眼的日期,竟然是三十年前的七月十四。

这一看,我不禁愣在了原地。

陆雅琪却像没事儿人一样,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接着说道:“来,先给你这受伤的手抹点药膏。哦,对了,今晚可不许大声嚷嚷啊。”

“为啥呀?”我满心疑惑地问道。

陆雅琪神色严肃,压低声音说道:“今晚有阴兵过境。一会儿我带你去见识见识,保证比你看那些鬼片还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