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1章 议政时事 似有柔情
江河在听到王微的感叹后,也跟着叹了声。
不过王微是在感叹退谷先生钟惺的去世,江河则是在感叹王微将来的早逝。
两人沉默了片刻后,王微转头道:“我观江公子谈吐不凡,应该也是读书人吧?”
江河抬起自己手臂,垫在脑后枕住,笑道:“小可确实也算是读过些书,不过却比不得‘美人学士’!”
王微因其诗词文才,时下已有“美人学士”之称,这还是江河在前身记忆里发现的。
王微叹道:“江公子何必这般自谦,而且也对修微太过誉了。妾身不过蒲柳之姿,侥幸在风尘中薄有微名罢了。所谓美人学士,也不过是那些名士们笑谈戏称罢了,我一介女流,还真能作得学士吗?”
“为何不能?”江河看着她认真地道,“只要真有学问,便能作得,谁说女子不如男的?如今朝堂上衮衮诸公,要么是空谈之流,要么便是陷于党争,尽皆碌碌无为之辈。若真让王学士做阁老,怕是都要比他们做的好。”
王微听罢,立即不禁为之动容。因为她能看得出来,江河的态度真的很认真,对她没有任何轻视之意。
不过江河最后的那句“王学士”,还是不禁让她有些失笑,“江公子还是莫要拿我打趣说笑了。”
顿了下,她道:“如今只是因魏阉弄权,擅专当道,他日若让东林诸君子重入朝堂,清除阉党,定能众正盈朝,还士林以清流。”
“我却以为,清流更误国。如东林之辈,便皆是空谈之流,不知务实。”江河闻言,立即不屑地道。
不过他也并不怪王微会有这种认知,只因东林党现在的影响力确实极大。虽然因为在魏忠贤的阉党打击下,朝中已经没有几个东林党官员了。但在民间,尤其是读书人群体中,东林党已完全占据了舆论的高地,甚至于已掌握了舆论。
所以在一些东林党人的宣传下,大部分普通百姓根本不知事实,便都会受影响地产生这种认知。更别说王微平日往来交流的又多是文人士子,其中也不乏些东林党人,自然难免更受影响。
王微闻言,不由道:“江公子这番言论,未免有些太过了吧?据修微所知,东林诸君子皆是正直敢谏之辈,对治国之道,也有很多务实的言论,并非皆是空谈。”
江河道:“但如今我朝之党争,便是自东林而始,而党争最为误国。便如唐末的牛李党争,北宋末的新旧党争。唐朝与北宋的下场,不用我多言吧?若朝中党争不停,大明亦不远矣!”
王微听罢,又不由再次动容道:“江公子也未免太过危言耸听了吧,时事还不至败坏若此!”
江河道:“所谓党争,凡一派要推行的政令,不管对错,又是否对民有利,另一派必攻奸反对。反之亦然,此派认为正确的,另一派则必指谪有错。精力皆用以党争了,还谈何民生社稷?”
“如今的这朝堂诸公,他们真关心百姓吃得饱饭吗?又有没有地种?知道一石米费银几许吗?地方上土地兼并,富者恒富,贫者愈贫。所谓的东林诸君子,怕皆是家中殷富之辈,田陌连倾,可知这其中,又多少原本是贫苦百姓的地?”
“辽东建奴窥伺,北方蒙古虎视,西南之乱至今未宁。天启元年,山东大旱,民相食。次年,百姓在别无生路之下被逼得起兵造反。后此乱虽平,贼首徐鸿儒被杀。但去岁因山东旱情,又有百姓起事。此番种种,岂非王朝末年乱世之象?”
王微听罢,微张着嘴,看着江河久久不语,良久方感叹地道:“不意江公子出身商贾,竟是如此心怀天下之辈!”
江河闻言,不禁感觉一时激动,有些在王微面前说多了,歉意笑道:“王姑娘过誉了,我不过是发发牢骚,其实也不过是空谈耳,对时局无能为力。”
王微道:“江公子既有此心,那当用功科考,待他日高中,方能展开手脚,施展胸中抱负。”
江河抬头望天,悠悠道:“就怕我高中之日,这天下已不知乱成什么样儿了!”
王微虽也偶尔关心过时局,但却远没有江河所想的这般悲观,所以一时也不知该如何相劝。
顿了片刻,王微换个话题道:“我方才在山上听得江公子作歌曰‘狼烟起,江山北望;龙旗卷,马长嘶,剑气如霜……’,不知是何词牌,我竟从未听过?”
江河一听她提起此事,果然把自己犯中二病给看在了眼里,又不由臊红了脸地连忙转过头,胡乱应付道:“我方才不过是胡乱哼唱几句,未有什么词牌?”
此时他才明白,原来他之前过来时没见到有人,是因为王微正在香炉峰上。后来是听到他在下面唱歌,好奇之下才下山赶过来看的。
王微道:“我觉此曲颇有燕赵慷慨悲歌之气,大是不凡,原来竟是江公子所作吗?”
“不是我作,不是我作。”江河慌忙摇手道,“我也只是偶然听来的!”说话间,他连头也不敢回。
王微见状,不由大是不解为何江河显得不愿提起这首词。这首词虽然尚不知词牌名,但在她看来,却觉甚好,甚至有岳武穆《满江红》之感,虽然有些字句未加斟酌,不免用的粗糙,但胜在气魄很足,有岳武穆精忠报国之胆魂。
也不知为何这江公子却显得这般羞于提起,当真拙拙怪事。
“那不知江公子是在何处听来的?”王微心头疑惑不解后,还是又接着问道。
“嗯,那个,我是有次喝醉酒听来的,不记得是在哪儿了,也不记得是听谁唱的!”江河仍是胡乱敷衍,一味躲避这话题。
王微瞧着他的样子,忍不住觉着有些好笑,故作央求道:“我方才却是未曾听全,不知江公子是否能再为我歌一遍?”
“那个,我已忘了,想不起来了!”
“江公子的忘性好大啊!”
“王姑娘却是不知,我前几日不慎落水,生了场大病,所以便落下了容易忘事的毛病。方才说过的话,很可能现在便忘了。”
“那今日你我之事,莫非江公子隔日便会忘了?”
“明日未至,我也未知。但也说不定,很可能确实会忘了。”
“但今日之事,修微却此生难忘!”
听到王微这话,江河忍不住转头瞧来,看着她目光盈盈,似有柔情,一时不禁有些不知该如何自处。
王微瞧着他显得手足无措的样子,忽然又忍不住“噗嗤”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