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铁骨诀》
小丫头吓得一哆嗦，却仍杵在原地，怯生生的指了指周阳的后腰：“可是……哥哥在流血。”
周阳扭头看了看，这才发觉是刚才被撞到刀架上刺伤了，鲜血已经染红衣裳，好在问题不大。
“他皮实的很，死不了，回你的屋子，敢偷听今晚就罚你不准吃饭。”莽二铜锣眼一瞪，吓的小丫头连忙回到东厢房，还很乖巧的插上门栓。
目送萱儿走入东厢房，周阳才回头眼神复杂的望着莽二。
莽二虽然做了恶事，但并非完全无情，他的行为有其生存逻辑。
更有意思的是，这老东西明明还有人性，却偏偏装作凶神恶煞的模样。
想了想，周阳问道：“你是打算收留萱儿？寄养在这铺子里，成日被煞气吸髓？”
莽二翻了翻白眼，有些傲娇：“老子还用你来提醒，晚些便跟我一起回去，丢给我小妾养着。等她大了，我就告诉她实情，要杀要剐她有本事就成。”
这样也好。
周阳本想收养小丫头，但终究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给不了萱儿太多照顾。莽二家中人丁兴旺，也有更多的时间陪伴，给这丧去双亲的丫头更多内心的抚慰。
“你还算有些良心。”
莽二咧嘴一笑，目露讥讽：“良心，老子的良心早就被狗吃了，这么做只不过是想起了我幺妹。兴趣等着丫头长大了，我又可以收一房小妾呢？”
周阳点点头，没再顺着莽二的话聊。这人有点意思，嘴巴很硬。
莽二突然拽过周阳的衣襟，压着嗓子道：“你不是想一直想知道怎么修炼吗？今夜子时，把后院的焚化炉清干净。”
“凭什么信你？”周阳心中一凛，不确定莽二知道多少自己的秘密。
“就凭你舍不得萱儿变成下一个我妹子。”莽二松开手，将玄铁腰牌抛进火盆，“别忘了，咱们都是剑宗砧板上的肉——区别只在肥瘦。”
炉火吞没腰牌的刹那，周阳看见他眼底映出的，不是野心，而是深不见底的疲惫。
是夜。
焚化炉的青烟混着尸油焦臭味漫过后院时，周阳将一桶桶腐肉倒进炉口。
月光被黑云啃得支离破碎，刀刃映出萱儿缩在窗棂后的影子，小丫头眼睛瞪得溜圆，空气中的腥臭味让她相当不适，但却不想一个人躲在屋里，因为害怕孤单。
“离远些。”周阳头也不回地冲身后道。
话音未落，焚化炉猛地一震。
许久之后，腐肉燃烧殆尽……
莽二却抱着酒葫芦倚在廊柱下，醉眼朦胧地狂笑打破死寂。
“看明白了？剑宗就像这焚化炉！”他踹了脚残余的绿焰，“我们往里头填妖兽，填流民，填亲生骨肉！等哪天填不饱了，就把自己也扔进去烧！”
“为什么没想过逃？”周阳按照要求清理着焚化炉，头也不抬问道。
“逃，往哪逃？逃出剑宗的势力范围就会更好吗？这世界破破烂烂到哪都是一样，兴许更糟，起码剑宗还要面皮，不会光天化日下明着动手。”莽二拾起酒葫芦灌了一口，“何况我或多或少知道些他们见不得人的勾当，不会让我走的。出了槐安县，所有官道都有剑宗的‘望气幡’，老子身上沾染的煞气，出了槐安县，就像揣着夜明珠走匪窝。”
后巷传来打更声时，周阳才忙利索，却见萱儿趴在窗台上睡着了，怀里还搂着那个褪色的拨浪鼓。月光淌过她睫毛上的泪珠，像撒了一地碎银。
莽二见状，从怀中摸索片刻掏出本泛黄的书籍，拍在周阳胸口的衣襟上：“你是生来吃这碗饭的，和你同批的学徒或早或晚都死了，当初老子以为你也活不久，再晚点就要拿你去喂狗了，却没想到居然挺了过来，还活的越来越好，像换了个人似的。不错，起码让老子看的顺眼些。”
借着月色，周阳看清秘籍上泛黄的字——《铁骨诀》。
“你不是想淬体么？“莽二灌了口酒，喉结滚动间似在吞咽往事，“这玩意儿是我师父当年从玄天剑宗叛徒尸体上扒的，练好了能扛住凝气修士一掌。”
当周阳掀开第第一页，图鉴突然震颤。血色篆文如蝌蚪游动，在《铁骨诀》字迹上凝成批注：【残篇，缺淬骨九式，配合朱厌精血补全】。
“怎么，瞧不上？“莽二见周阳神色异样，剔骨刀“笃“地扎进砧板，“这可比你那野路子药浴强百倍！”
周阳翻到记载药浴的章节，状若随意问道：“你是如何得知我用药浴的。”
“很难知道吗？”莽二冷笑：“这县城谁不知道你是我铺子里的伙计，我去买药自然有人说起。”
周阳暗暗点头，看来莽二知道的不多……
“老子呢？学了这些年也不过是个淬体境大圆满，没有灵根，无法凝气，早早断了仙途。”
“小子，活得久点，你跟老子签的是死契，记住喽！”
说话间，莽二一把抄过熟睡的萱儿扛在肩头，踏出铺子，消失在月色之中。
………………
乱葬岗。
张家夫妇的土坟前摆着贡品，燃着香。
周阳牵着瘦小的张萱驻足。
“哥哥，爹娘是睡着了吗？”她仰起头，小手死死攥着周阳的裤腿，泪水在脏兮兮的脸上冲出两道白痕。
“萱儿乖，你爹娘去了很远的地方。”他蹲下身，宠溺的摸了摸张萱的小脑袋瓜。
“我再也见不到他们了吗？”
周阳一窒，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半晌后，才悠悠道：“等你长大些会见到的，但你要乖乖的听莽二伯伯的话。”
他很想将事情说给张萱听，但觉得这样对个四岁女童来说委实过于残忍。
等到她长大些后，自然就会知道吧。
他和莽二眼下处于一种古怪的关系。
比师徒情薄，比主仆义重，倒像两匹瘸腿老狼互相舔舐着伤口，獠牙却始终抵着对方咽喉。
但好在现在可以在莽二眼皮子底下正大光明的修炼，不必像以前那般每每到了半夜才敢一个人偷偷练。
周阳有自己的处世原则，并不认可莽二的所作所为，张家夫妇的死对他而言始终是根刺。即便莽二被剑宗剥削，又反过来剥削底层大众。
周阳转过身看向身旁的小人儿，他打算将机会留给张萱，有朝一日是宰了莽二，又或者是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