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77章 银针缤纷说妙法
陆鹏拉着秦丰瑜向房中走去,只见一张病床上躺着一个老妇人,脸色惨白,僵卧于床板上。焦荣跪在床前,泪流满面,不住捶打自己胸膛。旁边围着些妇孺正自哭个不住。
先前那怒斥众医的年轻汉子拿着一件寿衣走上前,抹泪劝解道:“舅父,事已至此,人死不能复生,得替阿婆料理后事了。”
焦荣擦去眼泪,摇晃着站起身,竟差点一头栽倒,好在被年轻汉子扶住。
他转过身,正要令房中的闲人都出去,陆鹏走上前,向他说道:“焦兄,小弟略通医术,不如由我试试?”
焦荣一怔,旁边那年轻人却恼怒道:“我阿婆都已经过世啦!要不是你们闯进来,怎会害得舅父连她最后一面都未见到?”
陆鹏看了对方一眼,笑了笑不以为意,缓缓走上前去,伸手在老妇人身上数处大穴接连点出,手法玄奥无比。
旁边的人都围了过来,焦荣猛地睁大眼睛,只见自己的母亲原本僵直的身体忽然猛地一颤,喉头咕地一声,一口浊气吐了出来。
他不禁惊喜交加,扑地一声跪倒在地。
其他人无不骇然,这老夫人明明人人都亲眼看着已是停止呼吸,怎么会突然活过来了?
而其中最感到震惊的就数秦丰瑜了,他自然识得陆鹏出手的方法正是他秦家家传的截脉奇术!
但这套手法,秦家一向只是用来截脉,应对一些猝然之疾,何曾想过能用到身体其他穴位上去?而且,竟然能将似已死去的人救得活了回来?这比他自己从小练习的截脉术可高明太多!
焦荣察看母亲情况,只见果然已有了些呼吸。他喜极之下,跪在地上向陆鹏连声恳求。
陆鹏伸手将他扶起,笑道:“自当略尽绵力。”
他转身向秦丰瑜问道:“秦先生,焦老夫人这病……”
秦丰瑜叹了口气道:“老夫人这病,数症齐结,深入膏肓,药石无效啊!否则我和诸位同侪焉能如此棘手?”
其他几个老医师都纷纷道:“可不是么?这人病入膏肓,神仙也救不了,怎能怪得我等?”
陆鹏沉吟道:“可用过针炙之法?”
秦丰瑜摇头道:“我等自也想过以针炙通其血气,但老夫人身体虚弱之极,且肌肉僵紧,根本无法运针。”
焦荣听得脸色绝望,只能将目光紧张地看向陆鹏。
陆鹏道:“我试试罢。”
他将随身带的银针取出,让焦荣取来一盏灯,一盆水,在床前坐下。
众人围床边,尤其是那几个医生,人人脸上带着些冷笑,便是秦丰瑜也不由摇头,暗自担心不已。
只见陆鹏拈起一根针,在火上微微一荡,随即刺向老妇人肺愈穴。
一名老医师捻须道:“年纪虽轻,手法倒是似模似样,只不过也是白费力气。”
这人正是以针炙之术闻名,心想这温针之术、震颤之法虽然不俗,却也算不了什么。
接着看去,又想道:“这手飞针法也算是难得了,这捻转法也是极好,这……”
他越看越是呆滞惊愕,渐渐嘴巴张大,茫然失措。身为淮扬诸地顶级名医,他一生倾注于针道之上,熟悉“提、捻、循、弹、刮、摇、飞、颤”等各种手法,满以为独步天下,但没想到眼前这年轻人渐渐使出的施针手法,竟是他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
而且其手法越看越觉得玄妙神奇,夹杂着银针的“常、温、寒、热”诸般形态,竟是变化万千,神机莫测。
房中众人无论懂与不懂,都看得目眩神驰,鸦雀无声。
陆鹏连出十三针,长舒一口气,只感觉额头见汗。而这位原本生机极为衰弱的老妇,气血也渐渐通畅起来,已可用药物治疗了。
寨中这段时间药材搜集得极多,他开了一张方子,很快就将药煎好,热腾腾地端了上来。
秦丰瑜也是长出一口气,知道这位老夫人已是救了回来。他不由心中满是欣慰,怎想到当初那尚有些懵懂的学徒,今日竟成长到这般地步?
身后几个医师骇然对视,其中一个低声道:“秦老哥,这位是……你的弟子?”
秦丰瑜笑着摇头,轻叹道:“自然不是,我哪里教得出这样的徒儿……”
老妇人服下药后,没过一阵,脸色便显著的好了许多。
房中众人无不又惊又喜,焦荣拉着陆鹏,双目垂泪,颤声道:“恩公,焦某欠你一条命,你若要时,但一声吩咐,焦某无所不从。”
陆鹏笑道:“言重了。”
他急着与秦丰瑜叙旧,便让焦荣安排了一间屋子住下。
这一日焦母病情大见起色,满寨欢喜,人人对陆鹏敬重无比。
当夜,陆鹏亲手泡了一壶茶,与秦丰瑜相对而坐,畅谈别后情由。
“当初老夫便知乘风非凡,如今果然如大鹏展翅,翱翔于九天矣!”秦丰瑜感叹地说道,眼中俱是欣喜和赞赏。
陆鹏说起到过江陵寻访之事,秦丰瑜摇头叹道:“当年老夫甫回江陵,便得知一个极糟糕的消息。你道怎的?那江陵知府不知从何处得知,我秦家有一门祖传秘术,意图谋夺,因此老夫只得带了全家逃往长沙。”
陆鹏嗯了一声,心想截脉术虽然不俗,但也只是对医家颇为有用,那江陵知府为何要谋夺?
秦丰瑜知他所想,不由摇头笑道:“怎会是截脉术?那不过是我家行医多年所得的小道罢了,倒是在乘风身上发扬光大。嗯……那狗官听说的倒也并非空穴来风,只是夸大了许多……”
他沉吟了一会,抬头笑道:“乘风可知为何老夫年近七旬,面容仍不见衰老?”
陆鹏愕然道:“这……先生生性淡泊,与世无争,又克己养生,自然如是。学生在蜀中遇见过一位高僧,也是这般。”
说着将慈光大师的事迹讲述出来,秦丰瑜听得感叹道:“这位大师是当真的有道高僧,至于我么?”
他又沉吟了好一会,才缓缓开口,语气颇为不确定:“或许、大概……跟我自小修习家传道门典籍有关罢……”
陆鹏听得一怔,秦丰瑜扳着手指,向他讲述起祖上之事来。
原来在南宋时,秦家祖上有一姓秦名长逸的先辈,当时曾拜在大名鼎鼎的“真牧道人”张道清门下,学到许多道家的养生、坐纳、呼吸、丹道等法门。
后来秦长逸成家后,将其暗记成册,世代传家。不过经历宋、元、明历朝末年战乱,只流传下来一本养生之法,其名甚是奇特,唤作“洞元清虚无上妙谛法”。秦家虽然有此法,但照着其记载修行,却多觉无用。数代以来,只有秦丰瑜一人颇见灵验,但他自己也不确定是否与那法门有关。谁知那江陵知府不知听谁说起,当成了什么长生妙术,便欲设法谋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