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0章 丢人
眼见着林江来,沈大立刻从座位上站起来,笑着朝林江拱拱手:
“林公子!家父思绪浑浊,癔症又重了,给您添了不少麻烦,这一餐我特地为您赔个不是。快快请入座。”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林江也没扫沈大的面子,直接就坐在了这桌前。
良斋是白山县最好的餐堂,据说这老板曾经在宫中御膳房当过差,烹调的本事好,见过的花样也多,靠着一手厨艺生生在白山县立住了根脚,让良斋成了富庶人家开宴请人的不二之选。
这一桌子菜品也是上等,有作为前菜有雕了花的蜜饯,也有用上好的甜瓜雕刻出来的小鱼儿放在羹内的小汤品;正餐则是用行孵出来没多久的小鹌鹑用花雕煨完之后烤,闻着就有一股香味。
每道菜都不算多,对于林江来说,顶多只能算是一口的量。
这吃的不是菜,是风雅。
只可惜入了吃喝这一行当之后,林江现在需要吃那些有力气的伙食,譬如喝十八碗酒,吃二斤牛肉,再到山上对着老虎屁股啃一口,这才能算得上是修行。
眼前这些东西……
稍微有点不够看。
当然,他面上是不可能表现出来的,只能拱手回礼:
“客气了。”
朱县令也在旁边打着圆场:“两位皆是我白山县大户,之前不过是误会一场,杯酒释仇,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又对林江道:“林公子,你且放心,我会让捕快巡夜时多在你家附近绕上两圈,有公家的灯火照着,肮脏龌蹉的影子自然也就挤不进来。”
“多谢县令。”
这套话说完之后,桌上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沉默当中,三个人就在这互相大眼瞪小眼,既没人动筷子也没人说话。
最终还是朱明远坐不住了。
他轻咳一声:
“林公子,这次沈公子邀你过来,其实还有件事情想问你。”
林江转头看沈大。
沈大叹道:
“林公子,你醒来之后,可看到我妹妹尸首去什么地方了?”
听这话,林江眼中终于流露出了几分惊讶:
“不见了?”
“不见了。”沈大叹道:“等家丁到那的时候,只剩下了一把椅子,家妹的尸体早就不知道去什么地方了。”
难不成当时沈家小姐也活过来了?
那这一晚上诈尸的人还不少啊!
“沈公子,令妹是什么时候过世的?”
“三个月前。”沈大道:“当时家父寻了一个叫觥玄的道士,那道士为家妹做的防腐,保证家妹三个月不腐。”
沈大还不知道觥玄现在就在林家。
“那令妹是因为什么去得世?”
“家妹……生了一场怪病。”沈大说这话时却有点含糊:
“家妹一直在家里不出去,身子骨比较弱,那日没来由的生了一场病,没扛住,这么死了去。可惜啊。”
“节哀。”
“已经过去好些时日了,虽然怀念家妹,但也已经习惯她不在的日子了。”沈大长叹。
林江思索起来。
真诈尸了,不应该直接回到沈家和亲人团聚吗?现在又是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想不清楚啊。
“林公子,可有什么想法?”
“没什么想法。”他又和沈小姐不熟,谁知道她会在哪?
“真没有?”沈大又急着问了一句。
“真没有啊。”林江无奈:“我醒来时,你家妹妹还在那椅子上坐着呢,可我不又好动人家尸首,就给她放那了。”
又看向县令:“搜寻一事,官衙最擅长,想到时候朱县令一定能找到你家妹妹。”
朱县令连连点头:“份内之事。”
沈大强颜欢笑,像是还担心自己妹妹尸首:“那就拜托县令了。”
不再谈这件事,三人正式开宴,喝的要比吃的多,一会儿几坛好酒就尽数入了腹。
沈大和朱县令都稍微有点醉了,林江却是半点的事情都没有。
虽说是酿出来的白酒,但度数也就那样,更何况现在的酒水入口中就会变成一股暖流直接游走进内视的宫殿,成为那丝丝金气当中的一扣,他自然是半点醉意都没有了。
酒过三巡,县令和沈大的醉态尽现。
朱县令是那种喝多了不愿意说话的人,只是坐在椅子上,一边捋着胡须,一边笑。
而沈大则是喝多了愿意多说些的人,他从沈家发家如何不容易谈到自己父亲有多稀罕闺女,最后说到现在,沈家父亲疯自己家妹死,算是个孤苦伶仃的孤家人,直到最后在那默默流眼泪。
林江都不好说啥话。
饭菜吃完后各自告辞,县令另有小吏扶着走,沈大有沈家的家丁扶着走,林江没喝醉,所以店小二只是夸赞了一句酒量好,就没让人去扶他回林府。
只剩下林江一个人顺着路向林府走去。
就这么折腾了一天,日头都落下来了。
街道上大多数的商贩都已经收了摊位,唯独只剩下几个今天没挣到什么钱,不服气的依旧叫着卖,不晓得,能不能把摊位里最后剩下的几把货物捎出去。
林江虽走在街道上,心思却早已不知纷乱的飞向了何处。
哪怕是朱县令承诺让捕快在他院子周围加紧看护,林江也仍然没有打消搬家的想法。
捕快就算是能护得了林家大宅一时,还能护得了林家大宅一世吗?
终究不是自己手中的力量。
倒不如趁早离开是非之地。
而林江还正好知道一个地方,可以无需任何顾虑的过去。
那就是他阿奶那边。
林江很小的时候,阿爷和阿奶吵了很凶的一架,两人甚至都快要打起来了,闹得很不愉快。
然后阿奶便在一气之下搬回了娘家,在南方渝乡那边。
老两口就分居到了现在。
但分居归分居,两人却并非离异,偶尔过年,林江的父母会带着林江去渝乡那边过节,阿奶非常喜爱他这个孙儿。
他们老两口偶尔也会见面,有时候是久别重逢的腻歪,有些时候则是臭脸相对,但发展到最后都会变成吵架。
老爷子都这样了,林江觉得阿奶也不会再把他赶出去。
……应该吧。
搬家不是想搬就能搬,从白山县到渝乡路途遥远,之前林江和他父母都是跟着个抗武字旗,和拿大关刀的镖商队响当当的过去,路上绿林的人一看这旗就知道是硬茬子,一般都不会碰。
可林江不能这么走,他大摇大摆的到了渝乡,这明摆着告诉贼人:
“欸!我南下了!快来南方收拾我!”
不走大商队,就得走诨号旗,路上碰到山匪要对号子,对上了就能好声好气的花钱买粮,也不用见血见刀,能安生向南走。
可林江不知道这些号子啊!
所以这一路上他还必须得带个老江湖,目前来看觥玄就不错。
那老道士虽然贪财,但是看出来是个有原则的人,逮着骂掘坟的人,又愿意白帮自己忙,属于那种真到了危机关头,可能会跑路,但是只要你钱给够了,他绝对没什么歪心思的人。
正好林江现在就钱多。
可光他一个还不够,按照觥玄的说法,江湖上没点星的都不厉害,觥玄没点星,所以觥玄不厉害。
那就得多来点人。
队伍又不能太大……
等着还得去寻个不显眼,嘴严实的练家子。
一边寻思着,一边回到了林家大院,推开宅门之后,就听到呼呼哈哈的声音。
林江目光一动,发现小山参正在桌子上比比划划,好像在练武。
他眨了眨眼睛。
自己没记错的话……
小山参力气好像不小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