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事故
听见了售货员的刁难，陆有钢一时愣在了那里。
你眼前货架上摆的那两排，明明都是收音机啊。
陆允川刚刚在一边旁观了前几个人买东西，倒是发现了症结所在。
陆有钢之前太兴奋，忘记在说话前给售货员加敬称了，所以售货员才不高兴。
当即，他往前走了半步，笑着补了一句：
“售货员同志，我们想买一台收音机，辛苦你了。”
听见身后客气的说话声，女售货员的态度也软化了一丁点儿，她总算不再背着身：“这还差不多，不像这个土老帽......”
等到她转过身来看见陆允川时，明显的愣了一愣，陆允川还能听见她小声的嘟囔：“长得倒人模狗样的......”
没等陆允川再说什么，一旁的陆有钢已经反应过来了。
他赶紧又矮了矮身子，笑容更加憨厚诚挚：
“这位同志，辛苦你一下，我想买一台红灯牌的收音机......”
听见陆有钢又说了几句好话，那个女售货员才把视线从陆允川脸上收回，从鼻子里哼出一个简短的鼻音，脸盘依旧高高昂起，懒洋洋的抱着双臂：
“看中了哪台跟我说，然后给票交钱，不退不换！”
看见陆有钢已经和售货员交流上了，陆允川就退到戴裕迟身边，不再说什么。
没办法，这就是这个年代普通人买东西的常态。
百货公司的售货员是正式工，有编制那种，享有正牌的福利待遇。
她们拿着死工资，收入福利不和百货大楼的盈利挂钩，所以根本没有服务意识和积极性，只把自己当一部机器上的普通零件，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罢了。
顾客买东西不准摸不准检查，看中了就交钱，然后由售货员把货品交给顾客，而且一般离柜就不退不换。
每当顾客和售货员发生纠纷时，其他售货员甚至都会停下销售，转而去看热闹或者帮着吵架的售货员一起骂顾客。
私藏商品更是司空见惯。有些紧俏的货品，她们会提前告知家人亲友，在其他人来买时直接谎称没货或者卖光了，等到自己人来时才会拿出来。
看见陆有钢已经站在货柜前开始练眼力，想要隔空看出哪台收音机质量更好，陆允川也不再管他，而是准备前去其他门市进行观摩。
转了一圈之后，发现其他门市其实大差不差，售货员也一样的高冷，鼻孔看人，他干脆和戴裕迟朝着上二楼的楼梯走去。
他准备去看一看自行车。
虽然假领子的生意已经完美收官，但接下来不论是去一中请教试卷还是推进自己的下一步“共富”计划，县城都是陆允川要多次光顾的。
总是借用大队的自行车也不现实，公社进城中巴的事件又太死板，所以买一辆自行车，就成了眼下的当务之急。
他之前托孙耀峰帮自己留意自行车票，表示自己可以溢价购买，但目前还是杳无音讯。
报社里倒是意外有一个职工想平价转让一张电器票，这种票买不了电视机这种特供品，但买收音机和手电筒还是没问题的。
虽然主要目标没达成，但能搞到一张平价电器票也不错，听到消息后，陆允川也干脆的收下了这张票。
现在虽然没搞到自行车票，但是提前侦查一下也没什么。
戴裕迟也在一旁声援陆允川的侦查行动，并一再表示自己在河山县也没有代步工具，买自行车这件事，陆允川买自行车这件事儿，他一定得帮帮场子。
已经自诩为陆允川小团伙二把手的他，说什么也要和陆允川同甘共苦，陆允川想买的，他也得原样配一套。
理由也非常正当，以后陆允川进城搞新生意时，自己总不能靠着双脚跟上陆允川的自行车。
而谈生意时，自己这个二把手如果不在场，那根本不像话，除非陆允川愿意每次用自行车载着他。
那副姿态，已经完全把河山县当成了自己的根据地，全然不顾过几天他的“假期”就结束了，还得老老实实回省城过春节。
陆允川也就由着他闹，反正戴老板手头也没自行车票，现在就是在口嗨而已。
百货公司上二楼的楼梯设置的很奇怪，一共两道楼梯分别位于百货大楼的左半区和右半区。
虽然它们的宽度也能容纳三四个人并行，但在眼下的人潮面前，依旧显得拥挤逼仄。
虽然陆、戴两人在一楼耽搁的时间有点长，但他们走到左半区的楼梯前时，挤在这里的人依然不少。
而且正有一波抢到了电视机的人要从二楼下来，他们大概有五个人，互相簇拥着，一边欢呼一边朝楼下走，让本来就捉襟见肘的楼梯因此更加的拥堵和吵嚷。
这个时候可没有推行什么“上下楼梯靠右行”的文明倡导，楼梯上瞬间开始“大堵车”，一时间“借光”和“娘希匹”四起。
陆允川本来也不着急，干脆就和戴裕迟站在一楼看热闹，等着堵车结束。
戴裕迟还捅了捅陆允川：“老陆你看，那个姑娘个儿真高！”
陆允川顺着戴裕迟指的方向，也看见了他说的那个姑娘。
她正站在一楼到一楼半这节楼梯的中段，穿着一身营业员的制服，手上还拎着一个暖水瓶，正小心地往上挤。
这姑娘确实高，比她旁边的中年男士都要高出近一个头，目测起码一米七五，都快赶上陆允川了。
在这个时代的南方，绝对称得上鹤立鸡群。
陆允川正想回应戴裕迟，没想到随着一声惊叫，楼梯上就出事了......
原来是买了电视要下楼的那群人，他们已经磨蹭到了楼梯一楼半的那个平台上。
抱着电视机纸箱的那个中年人不知是放松了还是手酸了，电视机箱子忽然就滑了下来。
他和身边的人下意识就去护箱子，五个人的齐心协力下，楼梯上直接起了连锁反应。
一楼半平台和下半截楼梯上的人被他们挤的，不由自主就跟着一起往后倒，形成了一股海浪拍岸一样的动势。
这种“浪潮”之下，楼梯最末端的几个人完全站立不稳，只能惊叫着摔倒，转眼就要滚下楼梯。
那个高个营业员姑娘也是其中之一，她手里的暖水瓶已经脱手，眼看就要洒到最下边那个摔倒的男士身上。
一片惊呼声里，陆允川最先反应过来。
他一个箭步，直接连迈四阶楼梯，手臂先是一掂一挥，直接把那个半空中的暖水瓶扫到了一楼的空地上，防止他人烫伤。
然后他在最后一刻，用左手抓住了队伍最尾端的那名男士的衣领，使了个巧劲一提，就让他从斜着后仰变成侧滚，直接横着滚倒在楼梯上，没有受伤。
左臂使力的同时，他的右臂前探，一把接住那个高个女营业员，把她往怀里一带，自己也顺势转身，把女营业员送到那个已经趴稳了的男士身上。
放好女营业员，陆允川也顺着转身的态势，两手抓紧了楼梯两侧的扶手，手臂上肌肉鼓胀，双脚狠狠踩实，一声低喝，用自己的背生生抵住了最后两个后跌的人。
有了陆允川的一番操作，楼梯平台上的人也反应过来，纷纷伸手，抓住了面前那些站立不稳的人，一场可能的大事故就这么被陆允川一力阻止。
整个楼梯区域都好像静默了一瞬，下一刻，鼓噪声起，一楼周边的售货员和顾客也纷纷赶来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