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入学测试
哐当、哐当、哐当……
沉重的车头碾过铁轨，车厢颠簸中不时与碎石剐蹭，发出咔哒咔哒的一系列声响，将顾德唤醒，他扶着额头，那种晕眩的感觉仍然留存了许久。
“你还好吗？”身旁的乘客关心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谢谢我没事。”顾德甩甩头，做了几个深呼吸，大脑清醒过来。
“你没事的话，知道我们现在在哪里吗？”乘客问道。
“我……”顾德顿了顿。
他扶着桌子，缓缓从位置上站了起来，环顾四周，自己正置身于一辆快速行使的老式绿皮火车之上，还是那种乘客之间搁着桌子面对面的硬座车厢。各个座位上一群陌生人纷纷从昏迷中醒来，望着陌生的彼此，一时间陷入了迷茫。
“这是哪里？”一个男生问出了顾德心中所想的问题：“不对啊，我应该在家里打游戏啊，三乘三安全箱的任务就差一个了啊！”
他这么一问，原本死寂一片的车厢瞬间炸开了锅。
“册那！这给老子整哪里来了？我房租还没收齐呢！”
“真人秀？轮回空间？哦，我明白了，是规则系怪谈吧！”
“老铁们双击六六六，主播现在穿越了——不是，这手机咋没信号啊？”
“诶，阿达西，你可能是在做梦，但你在做梦不太可能。”
顾德见状，干脆坐回了座位，看向自己这一桌人。
相比于其他乘客，他们这两排座的人有点格格不入，从一开始就保持着沉默。
“反正不知道什么情况，要不，先介绍一下彼此吧。”
顾德提议道。
“可行。”、“嗯。”、“没问题。”
最初开始关心顾德的乘客，率先举起手：“那我就先来吧。”
这是个头发卷曲，英俊开朗的男生就坐在顾德对面，他手上套着运动护腕和黑色袖套，穿着‘应城一高’字样的白色篮球背心，个子又高又结实。
男生看向众人，大大方方地说道：“我叫蓝泽生，17岁，应城一高的学生，目前是校队队长，打得分后卫的位置。来到这里之前，我还在更衣室里用手机看快音抖手……”
“好了，差不多就行了。都是陌生人，没必要知根知底。”
坐在他身旁的人说道：“顺时针来吧，该我了。”
说话的人有着厚厚的黑眼圈，染着黄毛，年纪不大的脸上却写满了憔悴：“我叫黄茂南，19岁，我没有读过书，卖炒粉、手抓饼什么的。来这之前，我女朋友正在找我要做人流的钱……啊，我丢！做咩啊做。小孩生下来一起养不好吗？无非我再多打一份工就是了。”
篮球队长蓝泽生扯了扯嘴角：“你这也没少说吧……白说了白说了哥，恁这怨气都要溢出来了。”
黄茂南捂着头，抱怨道：“反正就这样，啊，希望别是遇到什么外星人绑架，赶紧把我放回去，我还没收摊呢，千万别让城管把我东西扣了啊！丢！”
按照顺序，下一个就是顾德右手边的乘客。
话说对方一直没开口。
“那么，该你了——诶？”
顾德转过头看向右边靠窗的座位，下一刻，他就愣住了。
之前没仔细看，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身边坐着的人有点特别……
“噫，白毛小妮儿，中！”蓝泽生眼前一亮。
“我丢，这鬼妹哪来的。”黄茂南脱口而出。
坐在顾德旁边的是一个白发的外国少女，。看起来不太像斯拉夫人那类高加索面孔，鼻翼微薄，面色冷淡，从刚刚一开始就在望着窗外。
和其他人不同，她看起来从容不迫。
白色衬衫穿戴整齐，还系着紫色蝴蝶结和浅色的羊毛针织背心，外面套着银灰色的垫肩外套，从顾德的视角看，她的下身穿着的是深色格子裙和中筒靴。
“你好？Hello？”蓝泽生试着跟白发外国妹问好：“堪忧四壁可拆妮子——”
“洛汐。”少女开口说道：“罗希·奥戈尔曼，反正你们记不住，叫洛汐就好。”
她说话的咬字有点奇怪，似乎是分不太清轻重音，但好在发音还算是标准。
除了这句话，她就在不再开口了。
这幅态度和打扮，看起来不像事发突然，而是去上学的。
……上学？
顾德忽然想起什么，他伸手摸向怀里。
囚服没有口袋，之前他都是把信件贴身存放的。
他一摸，立刻抓出来了当时的信封。
“那，该你了。”蓝泽生正好问道：“你穿的这身还挺奇怪的，昏迷的时间也是最长的。”
“我叫顾德。”顾德低头拆开信封，故意含糊其辞，举起手中的信封：“不说别的，你们在过来之前，有没有收到一封信？”
“信？诶，好像有来着。”蓝泽生一拍脑袋，他低头翻找了一阵，从屁股底下翻出来一张信封。“好像是我换衣服时候，从更衣柜里翻出来的，但我没注意看。”
“你说这个？”黄茂南把压得皱皱巴巴的信封拍在桌上：“丢，我想起来了，我正在炒粉嘛，买了20份炒粉的顾客说能不能给我现金支付，我一边打电话一遍炒粉，说可以，他就把这信封给我了。我以为里面是一拆开，啪——我就过来了！”
洛汐没有理会他们，依旧自顾自地看着窗外。
顾德一直在注视着他们的反应，特别是洛汐的情况。
“其他座的人也陆陆续续发现了这个问题。有人拆开看过里面的内容吗？”顾德问道。
“我好像是，看了一眼，然后就到这儿来了。”蓝泽生说着，将信封倾斜，里面的东西瞬间掉落出来。
啪。
是一张金属质地的卡片，大小和房卡类似。
“诶，我怎么记得上面写着是什么什么……学院入学通知书来着的？”蓝泽生挠挠头，捡起来卡片，惊讶的说的：“上面怎么有我的身份信息，还有一寸照片——我靠，证件照好他妈的丑啊！”
“重点是这个吗？”黄茂南也倾倒出来自己的卡片，‘啧’了一声：“这是有人盯上我们来啊，证件照、身份信息全部被盗用了，这怕不是我们要被诈骗团伙绑到东南亚了。”
“啊，不会吧？这外面的场景看着都是荒原，不像是东南亚啊。”
【没那么简单。】
顾德看着身旁的洛汐，后者一直沉默不语，似乎什么都知道。
回忆起之前郝文茜和徐赫廷的说法，顾德索性拆开信件，只是他没有直接倾倒，而是往里面瞅了一眼。
【怎么是两个东西？】
蓝泽生和黄茂南在聊天，洛汐只顾着看窗外风景。他就从中取出卡片和额外的一张纸。搁在腿上，摊开默读起来。
说这是信的话，有点太短了，就像是随手找了一页备忘录，潦草地记录下来当事人的心情：
“现如今，我和你妈正处于人生中最为困难的时候，任何联系都会引来祸患。”
“我们不是合格的父母，没有给你幸福安稳的童年，但对于你的未来，我们一直有规划。那就是作为我们为学院辛苦工作32年的酬谢，邱志勇校长和决策委员会承诺，只要你来到学校，就会以最高规格的烈士子女的身份对待你。”
“通过测试，拿着这张信去找邱志勇和委员会，他们会给你一个交代。”
“我们爱你。”
时隔十三年，再次收到父母的消息，顾德的心情很平静。
他既不知道该哭，也不知道该笑。
当那种巨大的震撼坠落而下将他击中时，他根本无法做出回应。
他不知道这是否是自己父母的笔记，是父亲还是母亲的？字迹过于潦草，还有墨水未干时仓促摩擦留下的拖曳痕迹。
顾德只是死死盯着最后一行字。
“我们爱你。”
从头到尾，他们是谁没有说，他们做了什么也没有说，甚至连说这话的对象是谁都没有表现。
所有的情绪，只是浓缩在这四个字里。
“……有本事就亲自当面说啊。”
他沉默了很久，最终选择将信贴身放好。
“铛铛铛！”
人们还在热烈交流的时候，走廊上突然传来一阵敲打金属铃铛的声响。
“欢迎第55届的各位新生参加本次入学测试。”
所有人抬起头，目光集中在那个敲铃铛的男人身上。
他耷拉着眼角，穿着一件倒三角状的黑袍子，光秃秃的脑袋上趴着一只憨厚的水獭，说起来话来的时候一顿一顿，让人急的恨不得给他一拳，让他赶紧把话说完。
“我是负责本场测试的考官，当然，一旦你们通过测试，我就会成为陪伴你们时间最久的教导主任，苏陈浩博。这都是后话。”
黑袍子的男人慢吞吞说道：
“首先，我这人不喜欢废话——你们来了，就要服从学院的管理，否则即便是在每年暑假探亲的两个月，都无法离开学校，回到现实生活中去。”
此言一出，人群立刻安静了不少。
“其次。你们当中有些人是知道学院的事情，甚至有几位神通广大的贵妇人或者大老爷，竟然不远万里把电话打到了我这里来，说什么，请求我放宽测试的难度。”
苏陈浩博缓缓挪动视线，当他的目光落在顾德这边时，特意停留了一下。
顾德想起父母留给自己信上的内容，立刻紧张起来。
【他在说我吗？仔细想想也是，我进来的情况就跟别人不同……糟了，不会因为这个事情而被刁难吧？】
“甚至是跨国！”
苏陈浩博突然提高了音量。
“哼。”身旁传来一声闷哼。顾德转头，正好看见洛汐扫了一眼苏陈浩博，面色不悦。
就在这时，顾德豁然明白了。
【原来是你，你才是关系户啊。】
确认对方不是针对自己，顾德安心下来。
“你们要干的事情关系到人类文明的未来，你们要学习的事业是人类荣光的体现，你们必须证明你们拥有这一资格。区区几个做了贡献的元勋？呵，谁要是敢走后门托关系，只为了镀金接他老子的班？我偏要他的儿子闺女，第一个被测试刷下去！”
“不论你们是谁，进来前是公子哥还是下水道的臭老鼠，无所谓，从现在开始，都要进行测试。”
苏陈浩博话音即落，脚下的列车骤然停下。
哧————
列车紧急刹停，男人随即也转过身：
“测试分为两轮，第一轮考验你们的生存能力。”
“快看外面！”有人喊道：“是城镇啊！”
顾德向窗外看去，就在列车停靠的位置大约两三公里处，可以看到一座不小的城镇。
“72小时后，列车会重新发动，你们搜集的一切都归属于你们自己所有，不论是团队协作，还是独立行动都无所谓。”
“现在，倒计时开始。”
咔嚓。
列车两侧车门全部打开，扶梯自动放下。
“那个名字是四个字儿的怪人不见了。”蓝泽生揉了揉眼睛，难以置信：“wishtoday，我这是见鬼了？他转了个身，直接不见了？”
人们面面相觑，有的还没有从这一系列变化中反应过来。
“你们怎么看？这要是真人秀，成本有点太高了吧？这么大规模的城镇，造价不得几个亿？”
“管他呢，先下车找吃的吧，我早饭没吃，快饿死了。”
“哈哈，我明白了，我看了十年网文，这肯定是任务，接下来马上就有系统会弹出来，如果不执行就会抹杀。”
“我不想下车，外面太阳看着就毒，我都没抹防晒霜呢。”
顾德没有任何犹豫，直接起身：“我有点饿，去看看有没有吃的。”
“那我也跟你一起。”蓝泽生追上来：“我刚刚打完比赛，正饿着呢。”
黄茂南没有动弹的意思，他从刚刚开始就在摆弄手机，百无聊赖地看着下载好的小说，看他们起身要离开，立刻摆摆手：“你们去吧，我出摊一天了，诶那打篮球的靓仔，借我你位置躺躺。”
“OK，大叔。”蓝泽生点点头。
“大叔个叼毛啊！你个索嗨！我才19啊！”黄茂南没好气道：“你们去吧，我跟这个鬼妹替你们看着位置，不会有人霸座的。”
“谢啦，你人还挺好哩，大叔。”
“我丢你——”
蓝泽生一路逃了出来，跳下扶梯，追上顾德：“唷，哥们儿，等等我。”
“走吧，跟着大部队一起，应该安全点。”顾德点头，脚踩着干涸的荒原，突然意识到什么。
“水……”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但毫无疑问，在这种荒原之中，最为珍贵的资源莫过于水和食物。不，应该说水的意义更重要。
除了水。
顾德舔了一下手指，抬手放在风中：“风向西北，气候干燥，蒸发量不小，大概是类似黄土高原的地方。”
他扯了扯身上的囚服，又看了看蓝泽生身上的篮球服：“咱俩这身衣服也得换。”
“为啥。”蓝泽生茫然：“这大裤衩大背心，多凉快。”
“这土地水分少，不保温，白天有日照就升温，晚上大地的热量会迅速流失，昼夜温差肯定很大，必须找点衣服保暖。”顾德解释道。
“也是。”
“另外少说点话，保存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