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台风

梅雨季的暴雨在玻璃幕墙上织出水纹，我蹲在冷藏柜前整理酸奶。隔壁花店的老板娘推门进来，发梢沾着紫阳花瓣：“小江，老样子。“

这是她连续第57天在凌晨三点购买香蕉牛奶。我注意到她无名指上的婚戒每天款式不同——昨天是素圈，前天镶着红宝石，今天却变成缠绕常春藤的银戒。林浅在身后轻声说：“认知污染的具象化会修改记忆细节。“

新来的兼职生小雨哼着偶像新歌整理货架，她马尾辫上的晴天娃娃挂饰晃个不停。这位美术系大三生总是抱怨：“夜班客人不是醉汉就是怪胎。“此刻她正把歪斜的泡面桶摆成装置艺术，浑然不觉某个海鲜杯面里伸出了章鱼触须。

“江哥，七号桌的关东煮又沸腾了！“小雨突然尖叫。我走过去时，昆布结正在汤锅里跳弗朗明哥舞，白领模样的男客人却盯着手机傻笑：“现在的全息投影广告真厉害。“

林浅用点货单卷成筒状轻敲锅沿，那些躁动的食材立刻恢复安静。“火候问题。“她面不改色地撒谎，转身时对我比了个“认知污染二级“的手势。男客人突然抬头：“你们店bgm换了？这个八音盒旋律...“他说的分明是冷藏柜发出的时砂共鸣声。

台风警报在电视屏幕闪烁。常客森先生抱着湿透的公文包冲进来，西装肩头栖着只机械鸽子。“见鬼的天气！“他边擦眼镜边抱怨，“地铁口的流浪汉非说现在是平成三年。“我注意到他包里露出的文件印着“时空异常事故报告书“。

店长张伯从仓库搬出沙袋，跛脚的姿势让我想起复制体C-47死亡时的踉跄。这位六十岁的退伍军人突然指着窗外：“那辆出租车在雨里停了四小时。“我们看着车窗内不断重演接吻场景的情侣剪影，车载广播明明灭灭闪着“1999.12.31“。

断电的瞬间，刚进门的女高中生发出可爱惊呼。她校服裙摆的百褶在应急灯下变成二进制代码流动，手机壳上的动漫角色突然朝我做鬼脸。“拍张氛围照~“少女在静止的关东煮前比心，闪光灯亮起时我瞥见汤锅里浮现母亲年轻的脸。

恢复供电后，穿瑜伽裤的主妇团叽喳着涌向热饮柜。“这款新出的'记忆拿铁'好特别！“她们举着印有怀表图案的易拉罐自拍，没人发现包装上的保质期是“直到被遗忘为止“。林浅偷偷将货架上的异常商品替换成普通咖啡。

暴雨转弱时，居酒屋下班的女招待来买解酒药。她耳后的玫瑰纹身正在渗血，血珠落地变成黑曜石碎片。“最近总梦到儿时的便利店...“她揉着太阳穴呢喃，“梦里收银员和你长得好像，但穿着昭和时代的制服。“

晨光中，送报少年骑着老式自行车掠过水洼。后座报纸头版是“市中心惊现会走路的自动贩卖机“，配图分明是时砂理事会的移动哨站。他哼着走调的演歌，车铃铛晃出《欢乐颂》的旋律。

打扫时，我在杂志区发现本《都市传说月刊》。翻开泛黄的1995年合订本，有篇报道详细描述某24小时便利店的时空异常现象，配图竟是我们店的夜景。文章作者署名处晕染着咖啡渍，隐约可见“江月华“的罗马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