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唐盛产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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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来自李世民的风暴(一)

猪小娘来到豆腐坊外。

可是门上贴着封条。

透过门缝往里看,院中空旷无人,再无往日氤氲的白气。

一瞬间,猪小娘的心似乎也跟着白气飘走了。

猪小娘茫然的站了一会。

然后慢慢走开,走过一处又一处地方,将整个西市都走遍了。

直到日落时分,重新回到豆腐坊前。

门,依然关闭着,贴着封条。

院中依然空旷,没有人声,也不见氤氲的白气。

“呜呜”

突然,她哭出声来。哭的眼泪肆流,眼泪顺着白净的脸庞流进嘴里,苦涩难咽。

斯人早已远去。

似乎这里本就不是他该待的地方,他只不过从天上下凡到人间三年,如今重新回到了天上。

留下猪小娘自己一人,三年里,似乎一直是她一个人。

来来回回。

这段从家到豆腐坊的距离,三年里她走了无数遍,可是到头来,终是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不知哭了多久,猪小娘擦干眼泪,将牛肉挂在门上,落寞的走了回去。

时间拨回到上午。

两仪殿,刑部尚书刘德威,御史大夫马周,大理寺卿孙伏伽联袂觐见李世民。

刘德威三人正襟危坐,有些不安,因为陛下的反应不太对。

“这么说,除了被东安郡王所救助贫困坊民,几已全部查证,证实东安郡王所言不虚?”李世民问道。

刘德威直起上身回禀道:“回陛下,东安郡王所救助贫困坊户,两日内,三司尽遣官吏,深入坊里,每家每户,业已查清半数。再有上一日,当全部查完。就目前情况而言,东安郡王所言确实不虚,钱财去处也无差错。”

“你们怎么看东安郡王认罪,却不认罚一事?”李世民再问。

刘德威回道:“陛下,按《贞观律》,东安郡王以品阶之身入市,从事商业,与商人杂坐杂食,却是违犯了‘士农工商,四人各业,食禄之家不得与下人争利’律令的。

按律当罚。

《职制律》规定:‘强市者,笞五十,有剩利者准枉法论’。

若罚当以此律为据。

但东安郡王并未强买强卖,是规矩经营。所获之利虽巨,超出朝廷规定的一匹布之量刑标准,但获利除基本生活所需外,并未用在自己身上,反而用于救济百姓。

该如何惩处,已然超出律令所规定范畴,臣等确实不知该如何定罪。

有待陛下定夺。”

“这么说,东安郡王认罪不认罚,是有依据的,是否?”李世民问。

“是”马周与刘德威对视一眼,两人同回禀道。

大理寺卿孙伏伽却保持了沉默。

“大理寺卿,那条狗身上的事可查清了?”李世民突然问向孙伏伽。

孙伏伽沉默了片刻,回道:“禀陛下,从多人证词看,牛肉确实进了狗肚子,并未有人言说东安郡王吃了牛肉。”

用的是“并未有人言说”,而不是自己相信,说明孙伏伽尊重证据,但对此仍然心有疑义。

但这些涉及到常理,人性方面了,他没法查证。

李世民听懂了,别有深意的问了一个问题:“你不理解东安郡王不吃牛肉,把牛肉喂给狗,那你可理解东安郡王不吃羊肉,把羊肉让给老人孩童?”

孙伏伽沉默,难以回答,因为他同样无法理解。

李世民也不逼他,只是问道:“那你可还要坚持弹劾东安郡王‘贵畜贱人’论?”

“回陛下,臣坚持。”孙伏伽沉声道:“狗再如何也是狗,不该吃得比人好,若吃得比人还好,那便是主人有罪。”

“好”李世民淡淡道。

以上便是进殿之后的问答,然后李世民便沉默了下来,并未发话让三人离去,也再未问话,殿中很长一段时间都变得极为安静。

君臣相处了十几年,李世民很少这样,以致让三人心中有些许不安。

李世民一页又一页翻过呈堂证供,不放过任何一个人,无论是老妪,还是孩童,还是小吏。

甚至一字一句揣摩着词句,时而露出思考之色。

突然,李世民翻到一页纸,上面密密麻麻的人名与签字画押。

这并不是“东安郡王经营商业”主案的案情,而是牵扯到东安郡王身上的一桩案子,“西市三署谋夺东安郡王产业案”的证据。

李世民盯着一句证词,“三年间,东安郡王杀夜闯宅户之人二十余,言之杀之无罪”,李世民看了很久,目光有些复杂。

这让李世民不由自主想起东宫门前那个被捅瞎眼,刺破耳朵,毒哑喉咙,挑断手筋的纥干承基,还有纥干承基家突然燃起的一场大火,还有那场大火之下仅存的片页纸。

因为那页纸,汉王李元昌投身大狱。

到现在李世民都不知道该怎么处置。

可是当目光投到旁边厚厚的册子上,里面密密麻麻救助贫困百姓的名字。

李世民眼中复杂之色更浓了。

“朕这个孙子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啊。”李世民罕见的迷茫了,他头一次看不清一个人,还是一个少年。

还是他的孙子。

才华横溢,仿若曹子建转世,目前来看,独占大唐才气八斗未必,但才情以李世民选才十几年的眼光看,大唐还没人比得上。

更重要的是,他才十几岁,未来难以想象。

可是又杀伐果断,手段酷烈。

一句“大兵四出,尽屠夷狄”,让人不寒而栗。

李世民目光再转回这页判决上。

判决简洁明了,单只一项“受财枉法”罪,一尺杖一百,一匹加一等,十五匹则绞。此案涉案金额千万钱,判决上密密麻麻的绞字。

李世民于心不忍,单此一案,就要几十人丧命。

遥想贞观四年,整年被处死的犯人数也只有29人。

想了又想,李世民终是划去了大部分名字,只杀三署长官,其余改为徒,遇赦不赦。

彷佛放下一桩心事,李世民叹口气,一时间对李象观感更复杂了,也不知是该感谢他手下留情,没有像杀那二十余夜闯之人一样,杀掉这些冒犯他之人。

还是他终究留了些底线,最起码没有杀官,维护了朝廷威严。

李世民感慨万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