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孕女为筹”的反制策略
被孤立的生活极为艰难，而高贵的身份也无法让人免于孤独的折磨。
米里亚姆·奥恩·尤巴斯也不例外。她的房间弥漫着一种萧瑟的氛围，就像秋天层层叠叠的红叶那般感伤。窄小的窗户让阳光难以透进来，房间的角落显得有些阴暗。
在那阴暗的角落里，有个小箱子，里面装着她拙劣地缝制的婴儿服，与几件缝纫工具杂乱地堆在一起。整个房间几乎没有像样的家具，唯一显眼的是一张婴儿床。
婴儿床被放在房间里最阳光充足的地方。婴儿似乎刚刚啼哭过，现已沉睡，稚嫩的小手里攥着一块打磨光滑的小木块，发出轻轻的呼吸声。
短暂的沉默后，米里亚姆小心翼翼地走向婴儿床，将双手规规矩矩地交叠在腹前。她努力遵循贵族的礼节，但那双温柔的赤褐色眼睛中却透出掩不住的疲惫。
纳尔巴很快便猜到了原因。
无论米里亚姆是否自愿，她的身份仍是敌对家族的代表。因此，他们对她保持警惕，并将她的随从隔离，防止他们串通。没有任何依靠，她独自承受着四面八方的敌意。
米里亚姆被孤立于冷漠中，不得不亲力亲为地承担许多从未做过的事，从简单的缝纫到照顾婴儿。这也是她眼眶红肿、脸上隐约可见泪痕的原因，哪怕她略施脂粉、努力展现微笑，也无法掩盖疲惫。
最初她对纳尔巴还戏称“少爷”，如今却礼貌地称呼他为“公子”，那股骄傲和悠闲早已被疲惫和无奈取代。米里亚姆疲惫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微笑，低声问道：
“公子殿下，您为何来见我？”
即使陷入困境，米里亚姆依然保持着贵族的风度，语气温和，但眼底的自尊仍未泯灭。她是个意志坚韧的女子。
纳尔巴决定先稍微绕开正题，而非直接触及她的痛处。
“米里亚姆，你本不必来找我。若不是尤巴斯的野心作祟，你何须来到这里？”
“如果您是来挑衅的，请回吧，公子。我已失去一切，连维护名誉的资格也没有了。”
她的眉头稍微动了动，但并未有其他反应。纳尔巴思索片刻，决定换一种方法，以便缓和气氛。
“孩子的名字已经定了吗？”
“……”
“还有什么需要的吗？照顾孩子可不是件轻松的事。”
“……您究竟为何而来？”
米里亚姆的眼神仿佛一头垂死的野兽，焕发出最后的光芒，即便是在白天，那光芒依旧分外刺眼。纳尔巴注视着她一会儿，平静地说道：
“米里亚姆·奥恩·尤巴斯。虽然你的计划已然失败，但我不知道你还想干什么。我不清楚你是求生还是求死，也无意去了解。”
俗话说得好，知人知面不知心。纳尔巴不打算因她的美貌而被轻易蛊惑，也不想得出武断的结论。毕竟，米里亚姆可能确实参与了尤巴斯的阴谋。
野心和欲望是这样，甚至有些女子甘愿忍受艰难困苦，只为在权势中寻求立足。米里亚姆那温柔的面容和悲惨的处境确实足以激起旁人的同情，但纳尔巴清楚，自己更擅长以利益驱使对方。
“我只是想给你一个对你也有利的提议。”
“有利……对我？”
纳尔巴缓缓点头，停顿片刻，决定以现实的未来为开端。他的手势优雅而平稳，微笑自信，眼神坚定，毫不动摇。
“你应该清楚，以你现在的处境，未来并不光明。入修道院剃度成修女，守节一生，已算是你最好的选择了。”
“既然修道院生活已是最好的选择，那公子心目中的最坏结局是什么？”
有时眼神能比语言传递更多信息。毫无疑问，米里亚姆正被逼入绝境。然而，那体面的淡然表情之下，她的眼神深处仍有一丝光芒，未曾泯灭的火焰在冷冷地盯着他。
纳尔巴迎上她的目光，毫不退缩。
“最糟糕的，就是你决意杀我。即便成功，你也会难逃一死。若失败，孩子的性命也无法保全。而尤巴斯必须出动军队，自然也免不了损失。”
“……”
“即便有人认为以一人之死阻止战争是值得的，但如果一人之死却将数以千计的无辜人卷入战火，谁又会支持这种行为呢？毫无正义和利益可言，这就是最坏的局面。”
米里亚姆原本憔悴的脸上浮现出更深的忧虑。在这孤寂的房间里，她唯一能依靠的，便是那沉睡中的孩子。
现在是最后一击的时机。纳尔巴收起假笑，背着双手，冷冷地注视着她。
“米里亚姆，放下你父亲强加在你身上的枷锁吧。”
米里亚姆没有立刻回答。他理解她的犹豫。在自己敬仰的家族和冷酷的夫家之间做出选择并不容易。几分钟后，当纳尔巴几乎感到腿部有些发麻时，她终于开口了。
“但是……”
“嗯？”
“您还没告诉我，这个所谓‘对我有利’的提议究竟是什么，公子。”
米里亚姆依然低头看着她的孩子。纳尔巴笑了笑，坦然回答：
“虽然那孩子不是我的血脉，但确实是尤巴斯的后代。”
在“幻想君主”中，有一种策略叫做“孕女为筹”，即将怀孕的女儿嫁入他国，以声称拥有继承权的策略。这种残忍的计谋曾经过无数中世纪玩家的激烈讨论和完善，尤其在单人游戏模式下对AI而言非常奏效。
这招策略一度如此流行，以至于玩家们纷纷避免与他人缔结婚姻同盟。
不过，也有人从中看到了反制的机会。
这种“孕女为筹”的策略最终被弃用，是因为它有一个意想不到的漏洞：既然能让己方的孩子通过婚姻继承他国的领地，反之，只要将对方的继承人全都除掉，也可以让己方的继承人继承对方的领地。
“米里亚姆，尤巴斯的未来可以属于你和你的孩子。”
一些玩家不仅想到了这条思路，还付诸实践，结果反倒让意图谋得领地的对手家族遭到毁灭，最终由送出去的女儿继承了对方家产。
事情的荒唐程度让游戏玩家们目瞪口呆，而本地贵族若听闻此计谋，更不知会作何感想。
米里亚姆瞪大了眼睛，双手捂住嘴，甚至有些微微颤抖。
“真是……令人不寒而栗的想法。”
纳尔巴觉得颇为冤枉。尤巴斯才是意图屠灭家族的人，现在却把他当作凶狠之人。他的语气因此变得冷硬。
“怎么，针对我们家族时没什么不妥，现在轮到你们家才意识到这计谋多么残忍吗？”
米里亚姆似乎也感到羞愧，脸颊通红，低下头不敢再与纳尔巴对视。纳尔巴摆出傲慢的姿态，举起手，露出手背。
“你该知道，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接受我的提议。
没有权势的女子，生活是什么样，你已感受过了。选择吧，你是要继续作为尤巴斯的女儿，还是成为尤巴斯的主人？”
米里亚姆的内心充满了复杂的情感。虽然纳尔巴看不到她的表情，但她微微颤抖的头发和肩膀，足以说明她心中的矛盾。片刻后，一阵金属撞击地面的声音打断了这静默。
纳尔巴低头看去，发现一把短刀和一个装有暗色药水的小瓶滚落在地。果然不出所料，米里亚姆是尤巴斯安排的最后手段。
米里亚姆的任务是要么刺杀纳尔巴，要么自尽，甚至在必要时杀死孩子，为战争的爆发点埋下伏笔。而现在，她跪在纳尔巴面前，轻轻吻上了他的手。
“米里亚姆·奥恩·尤巴斯。安静地隐居，等待我召唤的那一天。我会赋予你和你孩子相应的地位与力量。”
“愿听从您的吩咐……主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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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处结束后，纳尔巴刚走出房间，便迎来了艾德维娜带着责备的锐利目光。他露出无奈的苦笑。
“我不是交代过要保持距离，别偷听吗？”
“公子，我现在就召唤士兵。”
“是要保护米里亚姆吗？”
“公子！”
艾德维娜从未如此激动地提高声音。纳尔巴假装捂住耳朵，露出不耐的表情，却随即笑了起来。她也是为了他的安全才如此紧张，他不打算过于苛责。
“她确实需要保护。尽管现在米里亚姆态度改变，潜在威胁仍然存在，我会向父王请示，安排可信的士兵保护她。”
“之前您还说她不值得拉拢。”
“之前是你让我对她产生同情的吧。”
“我只是提议，如果能争取她，那会更好。”
纳尔巴整理了一下衣襟，注视着面露不满的艾德维娜，坦然答道：
“我现在也是这样想的。不过，我同情的不是米里亚姆，而是她的孩子。”
“米里亚姆很美，这已经是充分的理由了，不是吗？”
“有些美丽的宝剑握在手里会割伤自己，那才叫愚蠢。”
就好比有些女人，注定只能远观。米里亚姆正是这样危险的存在。让一个准备随时刺杀自己的人留在身边，这种事纳尔巴还做不到。
或许有人会从中获得刺激和背德的快感，但他并不享受这种危险的游戏。他一边示意远处的溪边约翰过来，一边继续说道：
“我说她没有价值的看法依旧未变。”
“啊？但……”
“她不会接受无缘无故的善意。”
刺杀或自尽都算，孩子还未被送进孤儿院便差点送命。孩子一死，不但会让他夜不能寐，还会引发战争。
纳尔巴对米里亚姆说的那番话中，有一句是真心的。即便是杀掉一人避免争端，知情者也会义愤填膺，何况因一人的死而引发战争？
这世上确实有不可救药之人。纳尔巴轻叹一声，转身离开了米里亚姆的房间。
“不过，或许她以后也会有点用处。”
“……”
“总之，米里亚姆若在尤巴斯的帮助下逃跑，或反遭暗杀以点燃战火，都已被预先防范了。现在我总算可以放心去修道院了。”
这就算完成了最后的安全检查。纳尔巴终于放松了一些，嘴角扬起微笑。然而不远处，约翰正神情严肃地朝他走来。
“公子！特尔贝尔爵士找您！”
“……谁？”
“特尔贝尔爵士！您那位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