茗扬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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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捡孩子

“卢小郎,你这茶果,也是每天早上都免费供应吗?”胡大娘刚刚吞下一只透花糍,尚恋恋不舍地舔着嘴唇,感受最后一丝甜味。

这么金贵的点心,平时只舍得偶尔给孙子买上一只,自己哪有那个福气吃到。

栖霞笑了,嘴边的梨涡若隐若现:“大娘,我们隐香阁也是小本生意,每天免费供应透花糍可不行!但我保证,每天清早都有一款免费茶果佐茶,数量有限,先到先得!”

话音未落,人群中又爆发出欢呼声,此起彼伏地响起“卢小郎,此话当真?”

栖霞对着人群高声喊道:“自然当真,若不真,你们来找我!”

胡大娘却呆呆盯着栖霞看,喃喃道:“卢小郎,大娘突然发现,你这孩子笑起来真好看!”

她眼睛一亮,似乎浑身来了力气,一把拉住栖霞的手臂:“你可有婚约,成家了吗?大娘家中还有一个小女儿,今年十四,长得和你一样俊,多少后生上门求娶我都没松口……”

栖霞头大如斗,急忙挣脱胡大娘热情的大手,陪笑道:“大娘,您要是喜欢吃透花糍,茶肆也供应,价格童叟无欺,欢迎您随时过来饮茶!”

说完就往茶肆中撤,胡大娘依然跟在身后唠唠叨叨。忽地,一道人影移动过来,不动声色挡在栖霞身前。

胡大娘抬头一看,乖乖,这个儿郎更俊!

只见面前这后生,剑眉星目,鼻若悬胆,就是笑容有点吊儿郎当。穿着绣有金色暗纹的绿色官袍,腰间佩着玉佩和短剑,富贵逼人。

“敢情还是个当官的?”胡大娘心中一惊。

“这位大娘,家中女儿要嫁人,就去找媒婆说合,别在大街上拉郎配。”李重澜语气淡淡,说出的话却很欠揍。

胡大娘不敢造次,诺诺应着,抱着孙儿迅速离去。

栖霞躲在李重澜身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是第二次,有事情的时候,你站在我身前。”栖霞言语中尽是感激,“多谢李市令解围。”

李重澜道:“卢娘……不,卢兄弟……”

这是什么事啊,之前叫她卢兄弟,她却是卢娘子。好容易把卢娘子叫顺口了,原来还是得叫卢兄弟!

“卢兄弟,你为何总是男装打扮?”李重澜好不苦恼。

栖霞脸色变了变:“不是我不想女装示人,只是你见过哪家的小娘子,是个光头的?”

说完,栖霞作势要把帽子取下来,吓得李重澜急忙拦住:“别别别,是我冒犯了,还请卢,卢兄弟原谅!”

见他吓得语无伦次,栖霞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领市券那天被他严厉盘问的那丝怨气,终于烟消云散。

李重澜看着她嘴边的梨涡,鬼使神差地想起胡大娘那句“你笑起来真好看”,呆呆盯着看了一会儿,突然浑身发烫似地,错开了视线。

栖霞问道:“李市令是来巡市的?”

李重澜点点头:“我记得隐香阁今日重开,以你的聪明,料想捧场的人不会少,怕出什么事,巡市的时候就特意往这里来。看来我来得及时。”

“胡大娘为人热心,哪怕失了些分寸,也不打紧的。”栖霞笑着邀请李重澜上二楼雅间小坐,李重澜婉拒了。

“我看过,你们人手满打满算才三个,今天必定忙不过来。”他好像想起些什么,好奇道,“你那个表姐呢?店中这么忙碌,她都不帮帮忙吗?”

栖霞一滞,急忙摇头:“表姐也帮了很多忙,只是不出来抛头露面罢了!她管账,管账!嘿嘿。”

李重澜没有多问,叮嘱几句便带着杂役继续巡街而去。

栖霞吩咐小凡和大方看顾好茶客,自己端着茶盘穿过月洞门往后院走,忽听得墙边传来细碎响动,像是枯枝被碾碎的声音。

循声看去,墙根蜷缩着个身影,那是个穿斓衫的少年,左手死死攥着半卷《九章算术》,袖口滑落处露出浅白的痕迹。

“傅小郎?”栖霞一眼认出少年,低呼了一声。

少年猛地回头,瞳孔因惊讶收缩成针尖大小。看清他的脸,栖霞一惊。

前几日在芍药花前言笑晏晏,眼睛里泛着星光的孩子,现在面目苍白消瘦,眼睛如同两潭死水。他双手抱着腿,身子还在不断哆嗦着。

栖霞疾走到他身边,轻声问道:“这个时辰,你还没进早食吧?

她递过手中的茶盘,上面还剩下几个茶果。

傅小郎眼睛亮了亮,目光停留在茶果上,里面尽是渴望,几息之后,他抿了抿嘴,转过脸去。

“我没有钱。父亲说了,读书人不能白吃别人的吃食。”

“不白吃,是哥哥送给你吃的。”

不管怎么劝,傅小郎依然执拗地拒绝。

栖霞无法,只得想了个招:“这样吧,哥哥字写得不好,回头你帮哥哥写几个条幅,这些茶果就当润笔费。”

“真的?”傅小郎将信将疑,脸上的神气却高兴起来。

他如释重负,放下手中书卷,接过茶盘,一口将一整个茶果塞进去。

栖霞注意到,他右手虎口处有新鲜的血迹——像是握笔太久磨破了茧。

傅小郎吃得太急,噎得白眼直翻,栖霞急忙倒了一杯草茶,喂他喝下去。

喝了热茶,又吃了些东西,傅小郎总算缓了过来,青白的脸上有了一丝血色。

“你为什么会在这儿?”栖霞忍不住问。

傅小郎低下头,两行泪水悄悄从眼眶中蜿蜒下来,半晌才道:“我和父亲吵架了。我忤逆了父亲,我不孝!我无颜再见他,就翻墙躲到隐香阁来……”

栖霞悚然一惊:“难不成,你在这里呆了一整夜?”

傅小郎似乎极羞耻,深深勾头不语。栖霞伸手一探,他的手如生铁般冰冷。

春寒料峭,春日的长夜,不是一个衣衫单薄的孩子能抵御的。

栖霞又急又气:“你丢了一夜,你爷娘都不知道?我送你回去!”

她伸手去拉傅小郎,那孩子却死命挣脱:“我不回去,我无颜见父亲!我不见他!”

拉扯之间,栖霞震惊地看见,孩子手腕上那几道浅白的痕迹,分明是,积年的伤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