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半身破碎的尸体
滴答、滴答……
血液从破碎的肉块之中流淌而出，很快便顺着仓库之中的货架向着下方滴落，血腥味正是由此传来。
这看上去简直就像是一个被摆放在货架上的货物啊……
宁川的心底不合时宜的浮现出了这么一个有些地狱的想法。
看到眼前这幅画面，伊莎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一瞬，然后便快速的转头看向了自己面前的宁川，开口朝着他问道：
“列车长，这是……”
看着一个人的生命消逝在了自己的面前，伊莎一时之间忘记了宁川嘱咐的称呼，低声的朝着宁川说道：“……这是恶魔做的，还是一次普通的凶杀？”
血腥味萦绕在狭窄的空间之中，面前的尸体静静的躺在货架之上，从腰部向上全部都像是破裂的陶瓷一般裂成一块块血肉碎片，混成了粘稠的血红色液体。
尸体的上半身因为彻底消失，因此宁川和伊莎也看不出他的装束，只能从他现在穿着的一条打满了补丁的粗布长裤看出他的生活大概比较窘迫。
“这种伤势，看上去不像是普通人能够制造出的凶案，可能是恶魔或者非凡者作案。”宁川快速做出了初步的判断：“去检查一下他的身上有没有什么线索，伊莎。”
一边说着，宁川一边和伊莎一起走向前方的货架前，他将自己面前混杂在一起的血浆轻轻拨开，数块和血肉混杂在一起的骨骼的残片顿时映入了他的眼帘。
在破碎的血肉之中，那些残留着的骨骼碎片无一例外的呈现出一种焦黑的、燃烧后的状态。看到这些焦黑的骨头，伊莎的神色一下子变得严肃了起来，低声的朝着自己身边的宁川开口说道：
“和恶魔相关——列、老师，他身上的骨骼像是被烧焦了一样，和之前在莫特城的地下祭坛之中看到的那场献祭仪式之中的受害者一样，而且，这里还有恶魔残留的一点气息。”
“是恶魔的手笔，最少也是一次信徒的献祭。”宁川沉声的朝着伊莎说道：“伊莎，按照之前影神教你的那样，收集一部分受害者的遗体，我们晚上尝试回去之后寻找恶魔的位置。”
“好。”
伊莎点了点头，背后数根血红色的荆棘向着外面探出，开始有序的寻找起了在这个受害者的尸体之中沾染了恶魔气息最浓的身体组织。
在影神告诉伊莎的“如何辨别恶魔”的技巧之中提起过关于寻找受害者和恶魔之间联系的方法。这个方法的原理是，按照恶魔们建立契约的方式，受害者在恶魔术士和恶魔的契约之中属于“要交付的货物”。
也正是如此，恶魔在通过仪式吸收了他们身上的生命力之后，在他们的身上就会留下显著的痕迹，比如说，呈现出焦黑的骨骼和一部分仿佛被火焰烧灼过的血肉。
在将一部分残余的骨骼切割下来的基础上，伊莎还取走了一部分残存的器官碎片——这些器官的碎片之上有着很多被火焰严重烧灼的痕迹，是除去骨骼之外和恶魔联系最深的地方。
伊莎轻轻的吐出了一口气，一个用植物编织成的袋子从地上自然的生长而出，将这些“拎在手上绝对会被请去喝茶的血肉块”仔细的装好，然后就有着藤蔓在上面打了一个蝴蝶结。
“收拾好了，老师。”伊莎将用藤蔓打了蝴蝶结来用以封口的袋子提在了手中，开口朝着宁川说道。宁川轻轻颔首，开口朝着伊莎说道：
“我们回去吧。”
“嗯……”伊莎跟着宁川向着仓库的外面走去，不由得轻轻回头，看向了自己身后的尸体：“我们就将他放在这里吗？虽然和我们没有关系，但是将他留在这个地方，是不是有些……”
丰饶教会的信徒之中有着将死者埋入土壤之中来进行安葬的传统，而铎玛王国的所有人都几乎是丰饶教会的信徒。
宁川听下了自己的脚步，稍微低下头静静地看着自己眼前神色有些紧张的伊莎，他沉默了片刻：“不，你想的没错——虽然他和我们素昧平生，但他毕竟是一个人……他值得得到死后的尊重。”
“放心吧，我不会将他留在这里，但也不能由我们将他埋葬——他或许有自己的家人，他的家人可能还在等他回家。我之后会去给这里的警卫厅送一份匿名信，到时候会有人专门来调查的。”
“这样啊……您说的对，是我考虑有些不周。”伊莎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老师，那您让我在他身上收集的这些东西……”
“我会尝试能不能借助这种残存在肉体上的联系来找到恶魔的本体。”宁川接过伊莎手中的小袋子，向着外面走去：“我们先回家，然后再写匿名举报信给这里的警卫厅……”
伊莎点了点头，旋即有些疑惑的开口朝着宁川问道：
“我明白您的意思了，但是老师，您为什么一直执着于要写匿名举报信？我们去报案之后，您再抹去警员对我们的印象不是来的更快一些吗……”
“匿名举报是神祇们的传统美德，祖上传下来的规矩不能坏。”宁川按了按自己的帽檐：“走吧。”
“哦。”
……
第五城区的警卫局中，肯·尼尔森身上穿着中级警察的制服，面前放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
不过，咖啡冒出的热气却是难以掩盖尼尔森脸上的疲惫——在他的身边还有着数个身上穿着类似制服的同事脸上露出了如出一辙的神情，一边的一个中年人看着自己手中的报纸，将自己手中的烟头掐灭，略带着些感慨的说道：
“我们这边的这些工厂主可真是会给我们惹麻烦啊……前两天的那场，这是第几起工人被机械碾压的事件了？”
“第四起了吧。”尼尔森随意的开口说道，然后同样叹了口气：“妈的，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格里菲斯，你说今年发生事故的次数怎么这么多？”
“谁知道？不过还好，他们的家人最少拿到了工厂给的抚恤金，虽然不多，但是聊胜于无。”格里菲斯疲惫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说句老实话，我觉得被捅到我们这里的事件相比于实际发生的少得可怜——有些事故恐怕被他们直接压下来了。这些人恐怕更难得到应有的赔偿。”
“呵，真要是有那么多事情，那我们就不用休息了。”尼尔森指着自己面前堆积如山的文件，情绪似乎一下子就被点燃了：“我今天处理了这么多的事情——在半个小时之前才刚刚·处·理·完！”
就在尼尔森发出了咆哮般的嘶吼的同时，一份被封装的整整齐齐的信件从旁边“处理完成”的文件之上滑落了下来，落在了他的面前。
看着这幅景象，尼尔森的脸皮明显抽了抽，迅速的弯腰捡起信件，将其背到了自己的身后：“你们可以当做没看见它吗？”
“最后一份——我们倒是想没看见，但能够被送到我们桌子上的都在警卫局之中登记过了。”格里菲斯耸了耸自己的肩膀：“认命吧，尼尔森，最少处理完这个咱们就可以准备下班了。”
“我早就在等着换班的时间了——算了，闲着也是闲着，看看这封信又写了什么吧。”尼尔森咕哝了一句：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格里菲斯。这封信写的太整齐、叠的太干净了，看上去是那些闲得蛋疼但是又事情特别多的学者写的……”
尼尔森一边抱怨着，一边拆开了自己手中的信件。顿时，一张看上去像是卡纸的白色纸张和几张照片一起从信封之中掉了出来，出现在了尼尔森的眼前。
看着自己眼前的景象，尼尔森的神色一下子变得晦暗了下来，一边的格里菲斯警官也将自己的脑袋给凑了过来：“怎么一个事？”
“呵呵。”尼尔森忽然笑了起来，笑的很崩溃：“我觉得我们不需要下班了，格里菲斯——五区的仓库里面有人发现了一具上半身被完全搅碎的尸体，你看这个照片，是不是很眼熟？”
忽闻噩耗的格里菲斯几乎是木然的接过了尼尔森手中的照片，他看着这张照片上面堪称惨烈的景象，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哈，走吧，出警——信件上面有写汇报人的信息吗？”
“显然没有——这显然是一份匿名信。”尼尔森同样用深呼吸平息了一下自己心中的悸动：“别急，格里菲斯，我们或许不用出去。还记得之前公爵大人颁布的规定吗？”
“相同类型的案件在一年内出现五件以上的时候需要将其整理成报告递交到最高政府之中……”格里菲斯下意识的说道，然后脸上便露出了一抹喜悦的神色：“这个规定真有用？那我们不用出警了？”
“还是得把受害者的遗体带回来的——通知文森特医生，让他回来继续待命吧。”尼尔森开口安慰道：“好消息是，我们把受害者的遗体带回警局就可以了。”
“那坏消息呢？”格里菲斯随口问道。
“坏消息？”尼尔森的脸上宛如带上了一层痛苦面具：“我们回来之后还得给前四个类似案件的卷宗给他全部找出来，晚上得把报告整理好明天提交……”
“艹。”
两人骂骂咧咧的交流着，其他的低级警员和实习警员在两位中级警员的命令之下也怨声载道的快速将自己的装备穿戴齐全，和两位中级警员一起走出了警卫局，只留下两人留守。
就在这时，一双半透明的眼睛霍然浮现在了警卫局的半空之中，宁川的身形随之浮现，呈现出同样的半透明状态。
他快步的向着另外两个警员所在的地方走去，用自己的目光扫视了一下已经被两名警员从资料柜中取出、并且贴在了木板上的几份文件——看样子他们真的很想早些下班——然后便向着前方又走了一步，径直的穿过警员的身体走到了贴着资料的木板面前。
数张写满了字的纸被贴在木板之上，而一张张照片则是在这些资料的旁边整整齐齐的贴着，大多的照片上都有着一个个身体被搅碎的身影。
嗯……这些人都是在工厂务工的工人，在操作不当之后被搅入了机器之中造成死亡……和我当时想象的死因不一样啊，恶魔还会与时俱进的？宁川快速地扫视了一下资料之上的内容。
这些照片拍的相当不专业，也有可能是因为这些事情被算作普通的“工作损耗”而被交由不接触非凡世界的普通警员处理。
而这些死者在落入高温的机械之中后，身上的血肉组织自然会被高温所灼烧，因此就算是负责解剖的法医在看见被灼烧的痕迹也不会有什么特别的想法，最多只是对焦黑的骨骼会感到些奇怪。
……
躺在床上的伊莎忽然坐起身，望着天穹之上那些圆环之中的散发出的防护罩散发出了光芒，神色一时间显得有些仓皇。
这个世界……和她曾经知道的世界相差的太多了。她在之前也看见了辛德温神父在走下列车之后遇到的事情，奎里纳斯和派珀这样的平民对神官的态度和伊莎所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在她的印象之中，神官们都是彬彬有礼，恪守戒律的虔诚者——虽然现在伊莎才知道他们信仰的对象不太对，但也不应该是现在这幅模样。
伊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悄悄的摸到桌边，用笔在纸张上写下了一行漂亮的句子，然后小心翼翼的将那行句子压好，这才将目光转向窗外。
伊莎很清楚的感受到，列车长刚才将自己的视线从自己的身上挪开了——现在，列车长并不在这个房间之中。
伊莎望向窗外，她准备趁着大人不在家去看看外面真正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