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伊莎·伽拉泰亚
车站的站台上，骑士看着自己手中断成两截的骑士长剑，神色有些沉重。
在他的身后，一个身穿着白金色华服、身材干瘦的中年人在几个和骑士穿着类似的人的簇拥之下向着他走了过来。
中年人的神色极速的变化，他压下自己的声音，朝着骑士低声问道：
“伽拉泰亚殿下呢？”
“她冲进了那辆列车……”骑士开口向着中年人简练的描述了一下自己看到的景象，有些愧疚：
“大主教，是属下失职。”
被称为“大主教”的中年人向着远处望去：在那里，一辆外壳看上去损毁严重的老旧列车向着远处悠然驶去，很快只给众人留下一道影影绰绰的影子。
大主教的神色不变：
“让负责铁路运输的官员过来见我，不惜一切代价在下一站将殿下拦下。殿下绝对不能离主太远，要不然，边境的「腐烂」会向这里蔓延的。”
说起「腐烂」，大主教的神色变得似乎有些怅然和颓丧，他在自己的胸前画了一个怪异的图形，似乎在默默的祈祷着。
很快，刚才被大主教差遣去联系官员的骑士就带着几个穿着西装的人快速的回来，他向着大主教行了一个教礼：
“大主教阁下，我刚才已经和福斯特子爵联系过了，他们都是负责这边的政府雇员，他们现在都交由我们审讯。”
大主教顺着骑士身后的几人一个个的看了过去，骑士身后的几个政府雇员此时都显得紧张莫名，纷纷低着头不敢说话。
“抬起头。”
大主教用严肃的声音朝着他们说道：“告诉我，刚才的那辆列车是哪一班次、下一站在什么地方？”
一个看上去像是领头者的政府雇员听到大主教的话，连忙抬头忙不迭的说道：
“大主教阁下！——我带来了我们这里的班次表，那辆列车不属于我们这里的任何一班，我们这里也不可能出现让损毁这么严重的列车继续运行的情况。”
大主教给了自己身边的骑士一个眼神，身侧的骑士快步向前，从这名领头的政府雇员的手中取出了一份装在文件袋里的资料。
骑士将文件迅速的打开，迅速的查阅了一下上面的内容，对大主教点了点头：
“他说的是事实，最近半个小时之内确实没有任何列车班次的安排。”
大主教稍稍颔首：
“看来，是有些人在暗地里做些小动作——查查王都里面潜藏的邪教徒，看是否和这些人有关。我们必须将伽拉泰亚殿下带回王都，不惜一切代价。”
“是，大主教阁下。”刚才那个骑士严肃的回应道。
就在这时，忽然有几声玻璃炸裂的声音从骑士们的腰间传来。
在听到这些细微的声音之后，大主教一怔，迅速的转头，死死的盯着骑士们腰间悬挂着的提灯——此时这些玻璃制成的提灯出现了一道道裂纹，其中闪烁着的金色火光也开始飘摇不定。
这是被主赐福过的提灯！
一时间，几个骑士也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但就在这时，身材干瘦的大主教却大喝出声：
“遭遇神性污染，立刻向主祈祷！”
说罢，大主教第一个开始念诵起了祈祷的经文。
平平无奇的语言此时却像是有了力量一般，一个个黑色的文字随着他的语言在周围浮现，形成了一个由“语言”构成的结界。
在大主教的带领下，绝大多数骑士都迅速的冷静了下来，一个个黑金色的文字在空中被塑造出，在空中和大主教创造出的防护结界交汇。
在玻璃的破裂声渐熄后，大主教才睁开了自己的眼睛，脸上露出了一点肉眼可见的疲惫。
但就在这时，他却看见刚才那个直接向那辆列车拔剑的骑士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进行祈祷，反而是手中握着那把断剑愣愣的站在那里。
大主教的心头一跳，竭力让自己严肃的语气舒缓了下来：“孩子，你为何不向主祈祷？”
“我、我……”手握断剑的骑士听到大主教的话，顿时愣了一下，有些迷茫的说道：
“我明明向主祈祷了啊……”
周围的骑士也感觉到了不对劲，他们看着自己的同僚，向着他小心翼翼的靠了过去。
“我明明向主祈祷了、我向主祈祷了啊……”
低着头的骑士就像是魔怔了一般，喃喃自语的说着。他猛然抬起头，看向了自己面前的大主教：
“主为什么不敢回应我……”
随着一道清脆的玻璃破碎声响起，大主教的眼睛霍然睁大。
只见骑士腰间的提灯已经完全熄灭，而在短短的几秒内，他身上的盔甲出现了斑驳的锈迹，就像是在瞬间走到了金属寿命的尽头。
在盔甲彻底腐朽之后，他暴露在空气中的脸上的血肉也开始剥落。
旁边有一个和他交好的骑士想要冲上去挽救自己同伴的生命，却被大主教一只手拦住，只能停在原地。
“来不及了。”大主教的神色紧绷：“他已经被神性彻底污染了。”
这……刚才那个想要冲上来的骑士向着后方退了一步，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同伴的血肉剥落变成飞灰，化作一地的苍白骸骨。
大主教向着前方走了两步，默默的给死去的骑士做了祈祷，他站起身：
“这次的事件极大概率涉及到入侵的邪神和恶魔，将这次的事件定为最高等级的污染事件，彻查王都内的邪教徒和恶魔崇拜者。”
“至于这次事件中的死难者……”
大主教沉默了片刻：“现在还不能让他的遗体回归主的怀抱，教廷需要尝试通过他身上的污染反向追踪入侵者。等事情完结之后，追授他为教廷圣灵。”
说完这些话，大主教似乎有些疲劳：“留下一个人‘处理’这边的事情，将这个站台暂时封锁，其他人和我回去准备追踪入侵者。”
“我来吧，大主教。”刚才那个和死者交好的骑士低声开口说道：“我来给这边，收尾。”
大主教点了点头，顺着自己来时的方向离开。另一名骑士看着有些发愣的收尾骑士，小声的提醒道：
“别做的太过分，领头的那个政府雇员是福斯特家族的人。”
“……总得有人为这件事情负责。”
收尾骑士低声咒骂了一句，点了点头，在看着车站的门被同僚关上之后，骑士看向了几个瑟瑟发抖的政府雇员。
长剑出鞘的声音响起。
……
宁川将那半截白铁长剑小心翼翼的拿起，发现上面的断面格外的平滑，简直不像是被车门夹断的。
而且，宁川本人也对列车车门能不能夹断这样厚实的长剑抱有不小的怀疑态度。
就在这时，宁川发现此时的白铁长剑正在缓缓的飘散，就像是化作了尘埃一般凭空消散。
“好痛啊……”
在宁川端详着被自己握在手中的、已经开始消散的半截长剑的时候，旁边却忽然传来了一道幽然的声音。
宁川扭过头望去，看见了一个穿着像是侍女一样衣服的女孩。
她的脸颊显得有些瘦削，皮肤苍白，金色的头发软软的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她的五官就像是精心雕琢的人偶一样精致，冰蓝色的眼睛现在写满了委屈。
在看到这个女孩的时候，宁川的心中忽然浮现出了一段信息——并不是因为她有什么特殊，而是看到“乘客”之后潜意识给予的提示。
他还记得之前看到的「规则」。
「2.车票上不会存在乘客的目的地，请务必询问乘客目的地并确保乘客知道目的地的位置，否则将乘客将失去自己的身份。」
对乘客而言，「车票」就是登车的凭证，如果没有车票，那就会被视为入侵者，像是那半把长剑一样被列车「处决」。
嗯，「处决」这个词是宁川自己编的，化为飞灰的样子实在是太像被某种神秘力量强行处决了一样……
而对列车长而言，每当有乘客上车的时候，他都要履行列车长的职责，去核验乘客的车票并且安排座位。
如果有多名乘客同时位于车上，他还需要保证乘客和乘客之间不会出现过激的矛盾，保证乘客的人身安全。
虽然他不知道自己违反了这些「规则」会怎么样，但乘客的下场一定不会太好。
想到这里，宁川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营业式的笑容：
“欢迎来到旧日专列「C-001」列车，乘客。”
“麻烦出示一下你的车票，并告知我你的目的地。”
宁川看着眼前的女孩张了张嘴，开始翻找着自己随身携带的小包。过了片刻，女孩有些慌张的说道：
“我好像没有车票……能用这些东西换张车票吗？它们够我去哪里？离这里越远越好。”
宁川看着自己面前被翻出来的各种各样的小东西，在里面眼尖的发现了一张纯黑色的车票，他将其从地上拿起，仔细打量了一番：
“……这不就是车票吗？”
说罢，他还仔细的检查了一下——确实是这辆列车的车票，要不然他估计这个女孩在上来之后就会像那把长剑一样化作飞灰。
在纯黑色的车票上面什么都没写，只有着两行烫金色的花体字：
【旧日专列「C-001」次列车】
【乘客：伊莎·伽拉泰亚】
简单的查验过后，他点了点头：“嗯，这确实是这辆列车的车票。你要去哪里？”
“这……”女孩看上去还是有些慌张：“但是我确实没有付车票的钱……我也不知道我要去什么地方？”
她也不知道这张车票的来源？
看着自己眼前这“一问三不知”的第一位乘客，宁川沉思了片刻：
倘若这名乘客不知道自己的目的地是什么地方，那她就会违反「规则二」从而失去自己的身份。
而从「规则三」来看，一旦失去身份，就很有可能触犯这条规则：
「3.在行车过程中，请提醒乘客佩戴已经撕下票据的车票，否则将导致不可挽回的情况发生。如果有乘客不愿意佩戴车票，请无视并立刻返回车头，在等待30分钟后再打开车门。」
而触犯「规则」带来的很有可能是「处决」……想到这里，宁川开口说道：
“如果你不知道自己要去什么地方，那你该在什么地方下车？”
“我……”女孩伊莎听到宁川的话，一时间愣在了原地——她没有坐过列车，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回答：
“我想去一个离王都远一些的地方。”
“……”宁川将手轻轻搭在了自己的下巴上，觉得这大概不算是一个“目的地”。他看了一眼这个一问三不知的女孩，开口说道：
“看样子，你身上也没有钱……那你这段时间的吃喝该怎么解决？”
女孩伊莎眨了眨眼：“我、我可以工作，不管做什么都可以……虽然我没有什么经验……”
“我可以给你一个工作。”宁川看了一眼时间，生怕一个活人在自己面前化为飞灰：“我可以给你一份乘务人员的工作，这份工作没有什么门槛，我可以慢慢教你。”
“……”女孩伊莎像是松了口气一样拍了拍自己的胸膛：“真的可以吗？”
“可以。”宁川微笑的说着，他将车票的票据撕下，将票根交还给了女孩：“请务必收好车票——这是乘客在车上的凭证，也是你作为乘务人员的凭证。”
“谢谢……售票员叔叔？”伊莎诚恳的说道：“怎么称呼您？”
“我不是售票员，我是这辆列车的列车长，你平时叫我列车长就好。”宁川随口问了一句：
“你叫什么名字？我去给你找一套工作服。”
“谢谢。”她很有礼貌的回答道：
“我叫伊莎，列车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