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捕风捉影
当天夜里，陆十八离了家门，又朝斩妖司定下的集合地点走去。
他们这些缝尸人在决定干这行当时便已签了卖身契。
除非在缝尸时遭遇不祥而死，否则便永远是斩妖司下辖的缝尸人，日日夜里都得主动赶往规定地点集合，穿上囚服戴上镣铐前往缝尸。
倒也不是无人中途反悔，想要逃跑，但斩妖司早有打算，早在他们的灵魂深处打上了灵魂烙印。
只要人还活着，司内的斩妖人便能循着灵魂烙印的方向找到他们，将逃脱者抓捕回来。
到时候可就不是缝尸人了，而是尸房内的尸体……
当然，能来干着行当的都是些可怜之人，如若不是实在没了办法，谁会愿意将脑袋别在裤腰带里赚钱？
于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而言，失了缝尸人这活计后，不出几日就得饿死在街头，所以其实逃跑的也在少数。
月明星稀，乌树黑鸦。
镇魔窟建在京都城外三十里地外，所以缝尸人们一般都是在京都大门前集合，再由专门负责的衙役带着他们进入传送阵，而后直接传送到镇魔窟山脚下。
当陆十八赶到京都城门时，几乎还存活的缝尸人们便已经都到了。
此次负责押送的还是那白面中年人宋义。
瞥见陆十八过来，宋义那张略略显得阴翳的白面上露出一丝怪异神色，接着倒是没再多说便开始点名，点名结束之后则进入传送阵分配尸房。
陆十八原以为这宋义此次或许会给他分配个七层以上的尸房来暗害他，但奇怪的是并没有。
“陆十八，第九层十三号房。”
“王老黑，第七层六号房。”
“……”
衙役头领宋义的声音落下，周遭顿时响起一阵很低很低的杂音。
被分到第七层的缝尸人王老黑就站在陆十八身旁，是个人如其名的家伙：
长着一张黝黑的面庞，宽嘴唇，黑眉毛，脸上带着些苦大仇深的意味，一看就是个木讷老实之人。
发现自己被分到了第七层的尸房，王老黑面色一暗，眼中带着些许绝望。
自从他们这批缝尸人来到镇魔窟后，被分到七层以上尸房的缝尸人就没一个能活着走出来。
“兄弟，帮我跟老母说一声，儿子王老黑许是没机会再为他尽孝了。”他转头，声音很是低沉地朝陆十八说了一句。
“肃静！”
还没等陆十八回答，宋义的声音如炸雷般响起，像是带了某种秘法一般，震得人耳廓嗡嗡作响。
将今日任务分发完毕后，白面中年人宋义坐到了地上，从怀里掏出杆烟枪吞云起雾，盯着衙役们挨个将缝尸人带进镇魔窟。
那叫王老黑的家伙离开前还在盯着陆十八，瞧见陆十八点了点头后才黯然低头随衙役进了镇魔窟。
陆十八瞧着他萧瑟的背影，也是微微叹了口气，而后在衙役带领下朝着自己的九层十三号房走去。
活在这世上，谁都不容易，谁也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
但他陆十八，得想办法将命运捏在自己手里。
第九层的尸房内布置几乎都相差不大。
摆着燃香的红桌，盛放尸体的冰棺，还有挂在墙上的缝尸针线。
只不过与上次不同，这次陆十八要缝的尸体是具妖魔尸具。
一身首分离的人形蝙蝠。
浑身青紫色，唇齿间獠牙乍露，看着分外狰狞可怖，虽说已经死了，但光是看着狰狞的外表就让人不觉后背发寒。
按照流程缝合尸体，只用了不到十分钟就将尸体缝合完毕。
这具蝙蝠尸体要比昨夜的缝尸匠尸具好缝得多，只需要用缝尸线将脑袋缝到尸体上就是。
中途也没发生甚么意外，直到陆十八将尸具缝合完毕，桌子上的燃香才燃烧了一半。
陆十八有点不解。
莫非是自己误解那宋义了？
父亲的死和昨夜尸具的不祥只是意外？
不不不，还得再看看，不能妄下结论。
缝尸手札上，蝙蝠怪的生平记事被记录下来：
大衍朝，东海区域。
逍遥峰上，一只普通蝙蝠下了窝崽子。
但没多久，进山打猎的山下村民便用烈焰烧了蝙蝠窝，顺带将整窝蝙蝠几乎全部烧成煤炭，唯独一只最最年幼的小蝙蝠懵懵懂懂逃了一命，躲在山林中目睹母亲和同窝的兄弟姐妹们被烧焦。
百年之后，当初的小蝙蝠修炼有成，回了当年那村庄报仇。
但当初害死母亲兄弟的村民早已老死，一肚子怨气无处发泄的蝙蝠精大发妖性，吃光了村里的村民。
正巧有斩妖司的斩妖校尉就在周边执行任务，得知消息后将这蝙蝠妖缉拿归案，经审理后砍下头颅，尸体放进镇魔窟九层十三号房，等待缝尸人缝尸。
蝙蝠妖生平下有缝尸手札给出的评价：
【人妖分两道，人命为命，妖命非命？】
至于缝尸后的奖励，是一门叫做“捕风捉影”的妖术。
根据缝尸手札上给的解释，这捕风捉影之术其实就类似于前世蓝星上的顺风耳，练到一定境界能够听到足够遥远之处的声音。
陆十八对这门技法很是好奇。
毕竟蓝星上的少年谁年轻时没畅想过拥有一门超能力呢？
可之前从杀猪匠那得到的阴寿已经用光，至于这蝙蝠精的遗愿又确实让他犯了难。
不可置信地揉了好几下眼睛，陆十八才算确定自己并没有看错。
缝尸手札上，蝙蝠精的遗愿是：
想再听妈妈叫自己一声宝贝。
“……”
哥们，你清醒一点啊！
咱妈，哦不，你妈已经死了一百年了！
但放着到手的阴寿没法拿走，陆十八又着实很不甘心。
思考良久后，他试探着朝冰棺里已经被缝合完整的蝙蝠精轻轻喊了一句：“宝贝——”
谁能想得到？
原本只是尝试之举，却当真成功了。
看着缝尸手札上多出来的五十年阴寿，陆十八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反倒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儿。
不管了，当妈就当妈吧。
“加！全部加到捕风捉影这门技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