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3.梦想的开端
于炼狱的最深处有一片特殊的区域，用以关押这世上最危险、最不可控的罪人。这里虽然也同属于炼狱，却实际上被天主御下的处决者们所掌控。
萨麦尔看了看被浓重白色烟瘴包绕的模糊建筑群，模糊中勉强能够辨认是一种类似神殿的构造，除却用料是炼狱常见的黑石，规模也过分巨大外，其外形和大多数的眷属们搭建的神殿差异不大。但是，其用途却是谬之千里，这座仅仅是地上建筑面积就能和自己的王城仿佛的黑色神殿，其实是这世上最大的一座牢狱，坐落于地下的主体部分，规模更是地上建筑的十数倍。
如果说炼狱是叛神者们的流放地，那么这座挺立于炼狱最深处的诡异监狱就是真正与天主直面交锋的宿敌们的囚牢，比起他们，即使是萨麦尔这样由天主最初创造的使徒都只能说是年轻的后辈了，而被他们这些神子亲手打入炼狱的所谓诸神也只不过是稍微继承了血脉的后裔。所以，虽说任何人都清楚，在这座牢狱中捆缚着足以倾覆世界的巨大力量，得到他们的协助，在倾覆神权的战争中会增添许多赢面，但出于对这些神明之敌的忌惮，在萨麦尔意图染指这方土地时，许多的恶魔统领都表示了反对，另一部分也是持观望姿态。真正愿意和他跑到这里来寻求“盟友”的不过是他的那些死忠者和部分已经被炼狱的生活逼疯的异类。他的忠实拥趸也并非是同意他的打算，不过是对自己主君的忠诚，让他们在萨麦尔做出决定后不顾自身意愿仍旧站到了他的身旁。
临行前，出乎大多数人意料的是，不仅是理智派这样的阿加雷斯指出了这种孤注一掷的风险性，即使一直以来都被和疯狂划上等号的利维坦居然也出声劝阻了萨麦尔，似乎脑子里早被肌肉填满的巨人在谈及那里的时候，眉毛都不由的拧了起来。
“我算是年岁最长的几个，虽然同样没有见过他们，但知道的总比你们要多。”
利维坦脸上从未出现过的严肃，证明了这位曾经的古神对绝域中囚禁的怪物们有多么忌讳。诚如他所言，这一位算是炼狱住民中最年长的几位之一，早在天主创造萨麦尔他们这些神子之前，他就已经避祸于炼狱，而到底在躲避什么，他从未对人说起。而能让这尊远古巨神都选择隐匿于炼狱来规避的存在，也确实让人猜不透深浅。最初大多数人都倾向于认为他是为了躲避天主，但从后来的接触中不难发现，他忌惮天主不假，但绝没有到恐惧的不得不选择逃离的地步，以往每一次对天国的征伐中，他也均有参与。而如今听他的意思，或许他们这些炼狱最初的住民，或许就和被囚禁于绝域中的怪物有关，甚至很可能正是因为那些怪物的存在，他们才不得已居住在炼狱这块荒芜的地域。
萨麦尔对炼狱的这些居民都保持着怀疑，他虽然和他们为伍却全然谈不上信任。但是，对于利维坦的话语，他却本能的觉得对方并未说谎，甚至可能没有一丝多余的夸张，绝域里那些东西万万不能被释放出来。可是，他们不明白的是，现在的他们，真的还有选择么？
所以，最终他还是顶着所有人的非议，踏上了绝域。陪在他身边的都是精挑细选的战士，虽不敢说是炼狱中最精锐的部队，但却实实在在是最忠于他的那一批。
一直站在萨麦尔左侧稍后半个身位的是一名年轻女性模样的恶魔，她所着的是和大多数恶魔所着的深黑色重铠迥异的全身亮银色轻甲，通体采用修身的构造，将女骑士的窈窕身躯勾勒出一种不失妩媚的健美。银色的面甲遮盖了她的面容，仅可见一双幽蓝色的瞳子，透出阵阵冷意，可这双好像能冻结浑身血液的彻骨目光在悄然划过身前的主君时，却带了那么一丝丝隐隐的缱绻。而在察觉到自己失态的那一瞬间，女骑士微微低头，待她再次挺起身躯时，眼中的那一缕情意就再不可察了。
站在萨麦尔右侧的是一个着黑袍的老者，他对待萨麦尔的态度就远没有女骑士那般恭敬了。老者那一身黑袍有些类似术士们常穿的法袍，但又和常见的法袍不同，黑袍的材质并非是布匹或者丝绸，而是由一种什么动物的皮革鞣制而成。这黑袍的黑色中还混杂着些微可见的暗红色斑点，似也能闻到一丝若隐若现的腥臭味儿。老者的外貌倒也称得上端正，如果不是那一双泛着诡异绿光的眼睛，也能说是一位老帅哥。老者的目光四处梭巡，在攫住了女骑士目光中的那一缕缱绻时，还干脆的咧嘴笑了一下，如果不看那双眼睛，这个笑容也算得上明媚，可惜了。
萨麦尔并未理会身侧的两名心腹，他在等待。虽然跑到这里是在冒险，但冒险不是找死，他自然也早在行动前便派出了部署中最善于潜行的那一个，临行前又赠予了可以破开结界的逆戟之蛇。按理说，这般准备，即使遇到麻烦，贝金也应该足以脱困，即便是自己想留住他也无多少把握，可是，离双方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很久，贝金的身影却始终没有出现。换作其他地方，以萨麦尔的果决，必然已经选择强攻，源于对力量的绝对自信，他不惧任何的陷阱埋伏。可是，这里，他不能，他虽然不了解他们，但是能令利维坦这种肌肉怪物都心生畏惧的东西，他不是没有多少把握，而是全无把握。“父神真正的敌人，很好。”
“萨麦尔，要么老头我来试试。”
老者的声音温和，还是那句话，别看他那双能让人做噩梦的双眼，他的声音也是很好听的。而随着他的声音响起，他们身周的土地下也应和般响起了一阵阵奇异的沙沙声，似是指甲刮挠土地又似是许多小虫子在地下活动。
“放肆。”
在萨麦尔回应之前，女骑士先一步出声打断了老者，在她的声音出现之后，那不断响起的沙沙声就被硬生生掐断了，如果聚集神念去观察，就能发现有些奇异的魔力混杂在女骑士的声音之中，倒是和塞壬一族的女妖之歌有些许相似，但是这种运用魔力的方式却更为原始且霸道一些，但无论如何，确实有效。
在察觉到自己的力量被瞬间压制后，黑袍的诡异术士眼中的绿芒更胜了。充溢的魔力加持下，他的衣袍都更显得鼓胀了几分。他就那么阴恻恻的盯着身旁的女骑士，也不再多言语，却显然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只需再一丝刺激，就会爆发了。
女骑士看着黑袍术士的目光是如常的冰冷，但其中却又隐隐掺杂着一丝带着克制的倨傲和厌恶，不用怀疑，这两位不对付已久。她倒不似黑袍术士那般全力的调动魔力，看起来虽然很不喜身旁的同僚，但却并不像对方那样真有动手的打算。
甚至不需要去特意观察，从身侧传过来那冰冷的敌意和粘腻的杀意是那般强烈，即使是一个普通人，怕也不可能不察觉这种异样。萨麦尔多少有些无奈，暗暗的叹了口气后，又用目光斜瞥了一下正呈现针锋相对之态的两人，倒也没有出言阻止目光中火花碰撞的他们。
诗蔻蒂无疑是忠诚且优秀的战士，理智又耿直的她却并不像许多人想象中那样古板，她心思机敏，行事往往能先人一步。她既可以是辅助君王处理政务的谋臣，也同时是一名非凡的将领。如果非要说一个缺点，瓦尔基里作为英雄时代诞生的半神，而且是其中的佼佼者，她的本质和瓦沙克一样，虽然不像对方那么耿直，但本质却仍是一般。作为接引英灵的圣洁女神，即使堕落炼狱却还是总不屑于和一具“食尸鬼”为伍。所以，对待他人虽然疏离但却还总算客气的她，每当碰到将亵渎亡者作为人生信条的洛夫克拉夫特时，即使有所克制，还是难掩那份深深的厌恶。
洛夫克拉夫特是真正的死灵法师，和人类中那些许稍涉禁忌的半吊子不一样，他的死灵术才是真正的邪恶。为了达到死灵术的巅峰，他对炼金术、占星术、医术……都钻研颇深，活体实验，制造炼金生命，异种杂交，只要能让他的死灵术更进一步，他完全不介意采取什么手段，完全没有底线这种东西的疯子就是对他最好的评价。别说是诗蔻蒂对他反感至极，可以说即使是恶魔们对他有好感也没几个。萨麦尔并不认为自己有多纯善，但显然的，他也欣赏不来这一位。如果不是现在利益一致，洛夫克拉夫特的死灵术又确实好用，为表忠诚他还将灵魂碎片交到自己手上，萨麦尔一定早已经亲手把他搅碎了。
突然间，一片阴影在几乎所有人都未察觉前出现在了萨麦尔的身前，魔王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这片阴影逐渐变成了一个高瘦的人形。这时，正用目光对视的那两位也发现了。
黑影口唇翕动，却没有发出什么声音，又或者说没有发出外人可以听到的声音。
随着萨麦尔轻轻颔首，黑影得到命令后，干脆的从身下的阴影中掏出了另一个人形生物，小心的放到了身下，那是一个有着血色双翼的天使。
看着那名血翼天使，即使是一直面色冰冷的诗蔻蒂也出现一阵愕然的神情，然后似是问询的瞧向了自己的主君。
“没错，又一个老朋友了。”
她也是天国眷属么，萨麦尔似是在询问，语气中却没有问询的意思。
“血剑，贝赛里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