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迷失的小兽医
话说新民有个叫张传万的老光棍,是个兽医,娶了带着三个娃的女人过日子。
养家不易,有了家的他每日走街串巷各个村庄阉割猪蛋子格外积极。
“万传师傅,明儿到我庄子把那两头公猪煽了,还有几只鸡也割一割,哈哈,刚好凑一碗蛋子炸了下酒补一补……”
庄稼人赶集,到了一个摊子跟前和正阉割着公鸡的老汉说道。
“好的嘞,明天赶早就去你那儿。”
张万传没停手里的活,一边使唤着刀片左右开弓,一边叼着架起来的铜丝吊着白生生的鸡蛋子吱声回到。
这个兽医十里八乡手艺好,年年月月干这行也是乡间有名声的手艺人。活儿找他做的多了当然熟悉他。
庄稼汉一边看兽医阉割鸡出神,仿佛拿着刀子割自己蛋蛋似的看了鸡想叫叫不出声,蛋蛋被抽出身体时一阵阵紧张又刺激不由得咽了又咽口水!
一阵忙活,几只鸡已经被收拾了清楚,张老汉停了手里的刀子放开嘴巴里叼着的铁丝赶紧的擦了擦手上的血从土布棉衣兜里抓出烟布袋子。
推了推手示意庄稼汉取卷烟纸自己来时也给自己掐了一把烟丝捏了手心,也不管干不干净就舔了口水卷了一根卷烟点了吧嗒起来。
烟气从老男人充满血气味儿的脏手间吹了出去,搁了旁边鸡笼子的几只已经成了太监的鸡好像有点缓过了神慢慢的扑腾起来。
庄稼汉接了火也抽起来旱烟,烟的劲够大呛了他一阵咳嗽。张万传见他囧样笑了笑用血渍已经干了的手戳破薄薄的晨雾说道:
“这烟够劲吧,自家种的切了抽抽,明天去你庄子时给你带两袋子!”
熟人相见,总得聊上几句。
庄稼汉摸了摸眼睛,笑眯眯点头,感觉自己这招呼打了有用。
“谢啦,老哥!”
随即又看了看旁边也一手血渍正帮忙收拾的半大孩子问道:
“这是你徒儿,挺好的嫩娃子呀,娃儿,好好学这手艺,以后你也是十里八乡走哪儿都认识的人!”
大男孩子也不吭声,大眼睛看了看老汉忙手里的活没停。
张万传听了庄稼汉那么说时“呵呵”笑了声随即说道:“俺娃儿,以后我干不动了让他去你家接着干活儿……。”
庄稼汉是知道他的,老光棍一个,突然冒出这么大一个儿子时愣了愣不知怎么回答,刚才还以为这是人家徒弟怎么就变儿子了?
回过神时突然大笑,一边吧嗒纸烟一边回应道:“好好好,一看是个好苗子,张师傅家的手艺错不了……”
集市上就是那么热闹,尤其是这么个薄雾才消散的时间。又是几个挑着鸡笼子的农人走了过来,鸡笼子的鸡有预感要做太监似的里边扑腾了跳腾,也可能是乡下土鸡追惯了虫子吃惯了杂草第一次赶集被熙熙攘攘的人群惊了。
有人过来就得继续阉鸡崽子了,又是几句寒暄庄稼汉让开了摊子跟前的凳子,挥挥手道:
“张师傅,你先忙着,明儿见!”
张手艺人挥挥手:“呵呵,明儿打扰您嘞!”
庄稼汉又瞅了瞅娃娃,瘦巴巴的后生倒是机灵,见有生意来了赶紧的准备起了阉割器具给他爹开张。
且说张万传带了这么个后生在跟前做手艺但凡跟他熟的都长长短短说几句话,不过几日街坊也好还是十里八乡的相邻都清楚了兽医捡了个媳妇送了他三个娃娃!
说来这个也是张姓叫作霖的娃娃本是富家子弟,只不过亲生父亲压根儿不会过日子。
家里有些钱也就糊弄着过日子,大烟、窑子和赌场哪儿都熟,成天这三个地方转悠。
偶尔也是尝鲜,时间久了当然经不住他折腾。被人赌场里一通算计祖上存的基业败了精光。张有财最后因为赌博纠纷居然被一个王姓给活活打死!
可怜了他媳妇,拖着三个孩子没了着落只能改嫁老实巴交的手艺人,幸好张万传无儿无女对几个孩子是视如己出。这不带着最大的娃娃走街串巷的卖手艺,也算交了小鬼世上的一门正当活计!
作霖当然是有良心的大孩子,认张万传给他的这个新家也很努力学着东西为家里分担负担,这个整天沉默的人当然也没忘记他的亲生父亲,因为父亲的死去开朗之人突然沉默肯定有事儿搁了心里不会那么容易去放下。
虽不是大人却已经有了血性,每次看继父阉割牲畜心里想的只有那个王姓的赌徒,有朝一日要跟绑住的牛羊猪那般把他阉了。
“不,一定要杀了他,给父亲报仇!”
想到这一刻,压不住仇恨的孩子的眼神凌厉甚至恐怖!
命运之路在脚下,动荡年代的人想安生也是难更何况心里填满仇恨未能伸展。
日子一天天就那么的过着,作霖瘦小的身板子多了几斤肉又多了些力气。弟弟妹妹在张万传的扶养下也高了些,比庄稼汉高一点的兽医除了沾血其实也带着肉。阉割下来的鸡蛋子、牛蛋子和羊蛋蛋能带回家的尽可能带了回家炖了孩子们吃点肉,虽然腥味足够却也是上好的蛋白质。
可怕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大清晨的一帮子衙门之人找到了张万传家里问张作霖去向。
“张作霖在不在家,藏匿罪犯可是要坐牢的…。”
衙门的扑头恐吓道。
“什么,张作霖怎么了,没在家呀,前几天他说去新民学做包子这人都出门几天了,他犯什么事了,不会呀,这么听话的孩子……?”
张万传一万个不敢相信自己的儿子出事了,这才过了几天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
“王劲给人杀了,有人看见了个半大小子在他家转来转去,被人认出来是张有财的儿子………”
衙门的人认真的说道。
张万传一屁股坐了家门的地上,任由官府之人在他家的几个屋里翻腾找人。
“这,这,这可怎么办……?”
谁敢想这孩子还真敢跟大人动刀子,真去结果了这杀父仇人。想想还真那么回事,他跟谁都不说话唯独跟土匪出身的董大虎的兄弟说话和亲近,估摸着就是那时候已经有了复仇的打算。
董大虎是什么人,方圆几十上百里出了名的土匪,杀人越货当然是家常便饭。
过了些许天家里来了个乞丐装扮的人说了几句话就匆忙离开了兽医家。
张万传是一万个想不到十几岁的大孩子张作霖这么带种,居然拿了王家仇人的脑袋去绿林纳投名状!
话说十几岁的大孩子在普通人眼里可乖了,跟着踏实的手艺人留下的名声确实不错。怎么就提着刀子杀人去了?
好吧,时代不一样而已。动荡的年月人命如草芥,死的人多了去了,各种死法。血性之人探讨的可不是人怎么死而是如何讲了义气的活!
一颗人头,张作霖纳了山匪董大虎的投名状,事已至此便只剩落草为寇的活计。做个纳过投名状沾了血的土匪不比手艺人差,至少不用跟谁点头哈腰找生活。
学着玩刀子、弄棒子、耍枪子儿的日子一天天的,当家的说干嘛就干嘛也混了酒足肉饱。
王姓人家市井里横行倒是为难了很多人,真要找了山寨里为难靠刀子过日子的土匪更是没那本事。知道张作霖成了董大虎的小兄弟后王家自此也便不敢再去张家找事,倒是张万传师傅这么个老实人被官府和王家吓了大病一场,过了几个月见没谁为难也慢慢好起来继续他割腰子的兽医生活养家糊口去了,偶尔小霖子也趁天黑送点富人家上来的东西回去接济家里改善生活!
且说张家小子自从父亲被杀母亲改嫁便开始郁郁寡欢,杀父之仇哪能因为母亲找了个不错的依赖便轻易忘记?
走乡串户的日子虽然大多善良的人都提他是张万传的好徒弟却也有人多事的指指点点“这是张兽医捡的崽,孩子亲爹被人杀了……。”
日复一日,但凡有血性之人心里惦记的便是报仇雪恨。虽然作霖瘦小却内心并不矮小。
距离他家不到三里地外,有个没啥香火的道观,老道士带了个小道童住了那里有一顿没一顿,平日里也跟张万传一样尝尝走乡串户去给乡里做做法事驱鬼或者给信道的人治治病。当然做道士的最喜欢死人,尤其是人到了年纪寿终正寝。
这是做道士最有口福和收入的时候,华夏五千年,没谁家死了老人请一群和尚去家里叽里呱啦,都是请一个几个道士去超度亡魂。
除了走街串巷营生,老道士也教小道童画符或者超度亡灵。收了浮尘背上背篓进了山则是药师,背上药箱子则是游医。走乡串户久了,张家师傅遇见老道士的次数也便多了,一来二去的碰面年纪相仿的两个孩子也就自然熟悉起来,两家人也离了不远,不出门的时间小作霖会跑了道观找小道士装神弄鬼,小道士呢也会去了村里找张作霖,张作霖对大人很沉默却把所有的话对着唯一的朋友倾诉了干干净净。
也是这么个原因,两个无话不谈的小孩子呆一起久了,几年转瞬便逝,有了点小伙子的年纪便成了好兄弟。至于过命兄弟则是张作霖约了小道士马龙潭一起去复仇开始。
夜黑风高夜,大哥张作霖领着穿了便衣的小道士马龙潭去了王家庄,等了村头亭子里的两人天黑后的两人顺着路进了庄子里寻到了王家。
这两家伙倒也是时不时跟着自家师傅来王家庄做事跟村里的狗都熟悉,愣是入夜进村狗都不冲他们叫一声,换了其他陌生人夜里执勤的狗子们可是要吼破喉咙直接村头追出村尾。
转了几圈,确定了杀父之人确实在家,爬了王家的院子墙头院内的屋里油灯下可是热热闹闹吃饭的一家人。
下了院墙,两个小子又出了村头,村头大树下的风雨亭月朗星稀。泣不成声的张作霖又一次悄摸摸的从王家的墙头下来后躲了王家庄外的村头哭了窸窸窣窣鬼一样恐怖又可怜。
但凡他想父亲了便去看一眼仇人,日积夜累如此宣泄又积攒着内心的仇恨也小道士心里清楚。
朋友处的久了生出了兄弟情义,兄弟做久了自己没个父亲被老道士捡回道观师傅养大的娃娃也把张作霖死了的父亲当了自己父亲,当然他是难过兄弟大仇不得报见不得他痛苦。
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痛,从晚饭时间哭了到晚风吹的人心凉的午夜王家庄的灯火都熄灭狗子们也熄了声时张作霖突然下了什么决心。
张作霖憎憎道:“妖道(朋友间戏称),是兄弟我也不想连累你,我做好决定了要给父亲报仇!”
妖道马龙潭愣了愣,叹了一息只是一个:“嗯,你说!”
张作霖拔出藏了衣兜里好几年破布包了手把的匕首手心一划切了一手的血,找了个谁扔了村头祭拜野鬼扔了的酒碗。
张作霖借着夜色把血淋进了瓷碗放了地上看着妖道,妖道也是毫不犹豫取了张作霖手里的刀子手心一划滴了血进碗里。
此时的张作霖手心已经两道伤口子,也是前阵子结识了董大虎一帮子土匪留下的,更因为结识土匪董大虎要他纳人头做投名状所以还算善良的张作霖依了妖道的建议没去抢哪个富家地主还是官家强了钱财入伙而是跑这里报仇来了。
这会又歃血了妖道,两道伤口子的人两行泪挂了还是稍微幼稚的脸庞叫人心疼。
两个半大孩子,把血滴了捡来的破碗里凑合了并不干净的残水当酒又拔了三根树枝儿插了地上你一口我一口当是喝了血酒结拜了兄弟!
兄弟就得两肋插刀,和尚做不到的道士做得,跟道士吃肉一般简单!
王家庄仇人家的围墙外,妖道马龙潭马步一蹲张作霖踩着他大腿蹬上头一跃叼着刀子进了院。
话说院外晃荡的狗子是不叫,这会一个黑影跑了院里时王家的狗子跟疯了似的冲了上前就张口要撕咬贼人。
“啪”!
跟了张作霖身后突然越进墙的黑影一脚就踢翻冲上来的狗子,紧接着又一个锁喉牢牢按死另一条也追了上前的狗在地上。
张作霖顿感一身冷汗,幸亏妖道也翻墙进了院里,要真跟之前约定那般等了院外放风自己可就倒霉了,没把杀父仇人解决自己就被两条土狗搞定…。
妖道也是不敢松手,死死的按住狗头压了地上令狗一动不动发不出一丝声响。
“嘘,嘘……”,马龙潭轻轻两声。
张反应过来又悄摸的贴着屋靠了上前摸进屋去了,不一会屋里只听见一阵凌乱吵杂声响。紧接着女人突然大叫的恐怖声响。
第一次杀人,张作霖也是紧张。摸进屋确定仇人也乱了章法,胡乱的冲着被窝几刀子乱捅乱戳一通直到听了熟悉又恐怖的男人猪死之前那般喘气根本说不出话
更深露重,跑了出来院子的小年轻喘着粗气时感觉无比舒畅,压抑了心头长久的怨气终于消散。
“啷当”一声,被磨了千百次的利刃从湿答答的血手垂落了地上第一次被用上,真正做了一回它该做的事。
张作霖怔怔的站了那释然,心活过来那一刻又突然死了。是的,为父报了仇,人生在世唯杀父夺妻只恨不得不报。可他杀人了,杀人偿命也得命尝!
马龙潭双臂紧紧的掐住第二条狗,一直掐着直到张作霖出来了怔怔的站了院子里才一把扔了死狗甩出了院墙。屋里的女主人被张作霖惊得尖叫时也清醒,忙去开了院子门准备接应他撤退。
“猴子,赶紧走呀,这,这……”
马龙潭压低了声响喊到,他并不敢叫张作霖,而是唤他的外号。
见张作霖一时回不过神丢了刀子在地上两手空空时心一急冲了上前捡了地上的刀子又冲了进屋。
身边的男人使劲推也一动不动只感觉床湿答答了厉害,刚被惊了尖叫的女人心里很清楚自家男人被人算计了,慌乱了正准备掌灯时划拉了好多根火柴愣是手抖了厉害连喘气都颤抖。
又听见一个声音进了屋,见了门口的黑影脚一软不知跌了哪个角落去了。倒是夜里毛了一夜的妖道经常和张作霖把屋里的环境看了几百回很是清楚里边的摆设,一个健步冲了床头又是一阵切割乱捅,卷着床单裹着什么提着刀子就跑也没管墙边地面已经胡言乱语“不要杀我,不要杀我,不要杀我…”说什么。
出了门,妖道拽着兄弟赶紧的跑。跑出了院子,被尖叫惊醒了的狗子们围着门口见着两人跑了急匆匆,因为熟悉也便没冲他们吠而是一条条跟进院里看看什么情况。
跑出了两里地,回个头只见村里多了好多亮起来的灯,隐隐约约听得见好多声音举着火把朝王家聚拢。
心惊肉跳的一阵狂奔,不知疲惫的狂奔个把时辰来到一条河边没了路才停了下来,妖道喘着粗气不止,也没管张作霖自顾自的取了些河水沃面,洗洗身体的血渍和满脸混合了尘土的汗。
月朗星稀,一声长啸久久回荡回荡乡野。大仇得报,张作霖第一次把心中淤积的所有委屈宣泄出来伴随涛涛江河之水的声响东流!
“爸,你在天可以安息了,孩儿给您报仇了!”
说吧,张作霖冲进了川流之中掩面痛苦任由河水冲刷他无数日夜早已蒙尘、破碎却又年轻的心。
妖道马龙潭也跟着颂了一段道家经文给张父祈祷安息,洗刷干净又颂完经文后马龙潭找了个草厚实的地方坐了下来,见同伴还不愿从水里出来干脆压着人头当枕头躺了草上眯一眯……
望眼星空,繁星浩瀚无垠!
马龙潭也是想不清楚人间的各种活法,究竟为何要你杀我,我杀你。他只是清楚兄弟难受的原因所以追随他了却心愿。越想越模糊,越模糊越想不明白这些事情时浑浑噩噩的睡了过去。
天亮起来,妖道未醒。日晒三杆的时间被人踢了两脚,妖道揉了揉眼睛睁开只见太阳耀眼了厉害却也看不清是谁站了自己头顶。
宣泄完毕的张作霖从河里爬了起来,整个人清醒过来时知道自己杀了人官府是不可能轻易放过自己。思前想后依了另一个兄弟冯德麟之前的说法取了妖道头下枕着的人头寻了冯德麟去了。马龙潭之前听张作霖说过这档子事,这也是为何妖道冲进屋去割了王家人头带走的原因!
一不做二不休,张作霖拿着床单包裹的人头便跟着冯德麟进山找到土匪窝里去了,头子董大虎听传话的小啰啰说有人纳投名状,见瘦小少年拎着个死人头多少有些惊讶。听了个大概缘由也是倾佩此人勇敢和血性便摆了香炉收了张入伙山寨。至此张作霖便开启了他的土匪生涯不再是那个乡间随着继父乡野土路追蜂引蝶和街巷踩着青石板子做手艺的人。
入伙仪式毕,张作霖可没忘记自家还在河边酣睡的兄弟。同冯德麟赶紧的下了山一则同父母姐弟告别,二则得拉了马龙潭上山也跟着入伙土匪窝里保个平安便暂时跟董大虎告别。
董大虎也是喜欢张作霖,当即派了几个兄弟揣着短铳和刀子跟着下山去护一护这刚入门的小兄弟。
几个老土匪也是没敢进人多的村便在偏僻处等着两人,张作霖见官府已经找了自己家里去也便改了回家告别家人的主意急匆匆寻了河边找兄弟。
低头走的匆匆的入过集市,冯德麟一时兴起借着本地人不认识他就去了店里买了些酒肉、花生米又在隔壁的包子摊带了点包子馒头吃食跟去了河边,山寨里听了张作霖讲经过时已经饶有兴致要同张作霖那个有胆有识的妖道兄弟也好好认识一下,朋友的朋友是朋友!
穿过一片树林子又往开阔地走,又穿过一片芦苇荡才到了湿地的草滩。
已经放松下来的张作霖戏谑的踢了踢地上的人,见他睁开眼,笑眯眯道:“兄弟,山不与我来,我自向山去。正事忙完回来找你了,你这一睡睡了三天三夜你师傅到处找你,可是睡醒了没,饿了么?”
揉了揉眼睛,见是自己哥们刚警惕起来的眼神又放松下来。可一听自己睡了三天三夜可是真的,不会吧。只是感觉有点累怎么可能睡那么久……。
杀人时一点不慌张听说自己睡了三天三夜,夜里偷跑出来的小道士知道自己三天没回道观顿时紧张,这人可是有多怕自己师傅?
小妖道一个列缺,逛了逛刚要站起来的身子道:“不会吧,睡了这么久,诶,什么东西这么香?”
揪着狗鼻子就闻像冯德麟的手里去了,一边挠着脏呼呼的身躯抓夜里爬进身子里的虱子一边流着哈喇子满脸杂草的流浪狗邋遢模样哪里符合了山寨张作霖口中彪悍凶猛的描述?
张、冯相视一笑,也不多调戏马龙潭三人取了酒肉和其他吃的就那么席地而坐在马龙潭压塌了草的地方吃了起来。
一顿酒肉饭饱,昨夜的事仿佛别人的事那般都在星晨下洗进了河里给水冲进了大河带走。留下的倒是兄弟之情,借着酒劲冯德麟提议结拜,于是三个小年轻对着东去大海的河歃血为盟结拜兄弟!
“张作霖”
“我,冯德麟”
“我,妖道,呸呸呸,我马龙潭”
“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今对河盟誓,若违此誓,不得好死!”
插草为香,指天盟誓,三人义结金兰。
结义罢,摆了地上的酒肉也吃了差不多干净时小妖道也坐不住准备回道观跟师傅请罚了,这一跑就是一天不见人影估计村东头李家死去老太太的法事都要做完了。
昨夜的经历不过插进他生活里的短暂戏,这才是妖道人生真正的大事,于是和两个兄弟匆匆道别。
望着邋里邋遢花子模样的马龙潭一边抓身上的痒痒一边走的怪模样,张作霖突然挺羡慕他,自己是没有回头路了,官府都找家里去了只能带着迷茫的眼神跟着冯德麟回去和守了村外的土匪们会面回山里的寨子开始自己的土匪生涯。
却说马龙潭虽然样子很邋遢也是个道观子弟,官府哪怕知道了王家的事有他的份却并不会真寻了道观缉拿了小妖道,他除了能度化死人还真有什么本事化了活人死,可没谁相信调皮憨厚的小道童有那般本事!
当然马龙潭犯了事也是事实,王家主被杀且丢了头颅的事传了坊间也便扯到了消失的张作霖身上,张作霖直接消失后间接的也把事扯到了他唯一的伙伴小道士头上。虽没把人直接提了衙门去却也寻了道观好多次直接或者间接的要马龙潭说个清楚那几日在哪儿忙着什么之类的。次数多了,不厌其烦的师傅干脆弃了道观带着小徒弟云游去了,至此消失无人知晓他们去向。
至于去了哪里此间的乡民自然无法得知。直到几年后,彼此都又涨了几岁已经成了土匪小头目的张作霖才无意间又撞见了自家兄弟,那时又是另外一番境遇和光景!
且说兽医张家小子,经八面玲珑的把兄弟冯德麟介绍入伙董大虎匪部,纳了投名状正式开启了他的土匪生涯,山寨的大事小事跟着做了不少业务。
业务小的是蹲了山边的草里树底下放个风截个道,见了来往路人卸了人家财物便放过去。截道的最高境界是乞丐都不放过,往往是那种穷人装扮又面相肥大之人绑了一身财富,那可是肥羊。百无聊赖时偶尔小土匪也调戏调戏过路的长相甜美的女子!
大点的业务当然是跟着去打家劫舍,夜黑风高夜,趁人熟睡时翻墙入院寻了地主老财家把人绑了带回山里勒索钱财。
再精明点的业务也是官匪一家亲,做土匪的反正不记名更不要脸面只在乎喝酒吃肉和敛财。官家之间的勾心斗角斗争厉害到一定程度也不会自己动手去除了对家,此时此刻则是拉出土匪做黑手套去除了对家。
几年土匪生活,为父报仇的张作霖像是彻彻底底明白了当时的世道。无法改变世道的张作霖倒也是一直机灵,用他的话说“山不向我走来,我自向山走去!”
于是这么个打家劫舍的机灵鬼暗地里认识了一堆明面上有头有脸的人物,白天哪怕见了面伪装了也不认识,天一黑,搁了窑子、烟馆和哪个酒家包厢里却是称兄道弟无比亲密的存在。兄弟多了起来的土匪头目从小兽医开始兑变可算是脱胎换骨!
那种年月,人命算个屁,尤其是小百姓。当然求安生的小百姓并不招惹土匪,更是招惹不起。
做了小头目成长后的张作霖觉得自己并不应该只是那么个白天领着一帮子废物路上截个道抢点钱或者调戏了小姑娘小媳妇,入夜了人模狗样的江湖的大哥又或者官家子弟推杯倒簪后再伤天害理去,刀口子找生活活得醉生梦死之人。
清风拂山岗,夜深人静。
作霖心中徘徊着对与错之间彷徨,又是身不由己时想起了自己还会阉割鸡蛋子、羊腰子和治牛病的手艺,想起了自己的继父张万传和家里的兄弟姐妹,要么结束这种活法回去卖包子或者继续做正儿八经的手艺人?
张作霖犹豫继续还是结束他土匪小头目生涯的时间马龙潭已经消失了几年不知去向,今非昔比,王家的事早就过去了若要回道观生活早就可以回去了却一直等不到那对师徒归来。
至于冯德麟,倒是经常给张作霖各种黑道白道的消息,找了过来两人把酒喝了通宵达旦的畅快!
冯德麟:“兄弟,这回来这给你带了份大礼,过几天你就知道了。这不小日本子和老毛子打起来了嘛,你也知道我最痛恨的就是河对面的红毛鬼子,他们是离了咱们越来越近抢得越来越狠要么收拾了他们一顿?”
张作霖把小辫子甩了甩,嫌它碍事便往裤裆里塞了进去,端起酒碗敬了冯德麟一个问道:“兄弟可有什么发财的路子照顾?”
冯德麟笑而不语,只是道:“这是秘密,不过话已经跟你们老大说了,你家大虎子哥哥也说了搞定了这个事直接给你手底下五十人马,不过活还得有胆量的人自己去做才行……。”
于是冯德麟把从小鬼子侦查到的关于俄国红毛兵驻扎地军营的情况伏着张作霖耳边一阵耳语。
听毕,张作霖一顿。
“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随即端起酒碗敬了冯德麟满满一碗酒以表感激之情。
他们究竟说了什么不得而知,只是冯德麟当晚被张作霖灌了酩酊大醉以表提携之情!
冯德麟追着日本子的屁股后边打俄国人去了,哪年月的日本和俄国人在东北的土地上进行着日俄战争打了你死我活却没清政府什么个事,历史可不会写鲸鱼打架小虾米一般的小百姓如何遭殃受罪。
有血性的儿郎自然会选择自己的立场去存在,冯德麟厌恶红毛鬼子久矣,自然会跟着还没涉足东北的日本皇军对付白种人。至于张作霖倒是没想那么长远也没太多民族情节,作为土匪的他喜欢的除了钱财、女人还有兄弟,尤其是腰里有刀子手里还有枪杆子的兄弟。
冯德麟是东奔西跑把认识不认识的人物都走了一遍又一遍。
来的目的就是撺掇董大虎这些人马过了界河去劫对岸立足未稳的兵营,抢了他们手里的武器过来,但凡能对老毛子有所伤害的力量他都想聚起来用上去达成自己驱赶外虏的雄心壮志。
动了心的董大虎派出一队机灵人用了几天河对岸去摸排俄军底细。跑回来的土匪把打探的消息告诉了董大虎后他把自己关了房间里想了一天一夜,最后下了决定整点兄弟走一趟活儿………。
深秋时节,中俄边境界河里的水很是安静,活动了水域的野物甚至水里的鱼都安静的时间江面升腾起了一阵水雾。
月亮的柔软白光照了江畔的芦苇地里隐藏的几条小船上轻轻的晃悠。船上的人清一色穿起了日本军队的黑色军装却说着一口东北渣子味的东北土话。
只见河对岸朦胧的火光轻轻晃了晃,这一侧的人顿时安静和紧张起来。
领头的张作霖压低了声音吩咐:“差不多了,划船的时候清点,开始吧!”
借着对面火光的引导,埋伏了,,,。。河边芦苇荡几个方位的小船悄无声息的穿梭进了雾中驶向对岸,如同鬼魅一般的一纵土匪无比警觉、利索。
河对岸装备优良的正规红毛兵穿着没过膝盖的军大衣举着火把在城堡周边巡逻,岗楼上的哨楼百米一座,里边也有人不定期的露出头监视着城墙外的情况好不严密。
早就被藏身附近的冯德麟同日本人士佐藤川泽和张作霖一小队接应看了眼前情况清清楚楚。
借着雾气几条小船悄摸摸的靠了岸,接应到自己兄弟的张作霖盘起了他的小辫子在脖颈便蒙上了面,抓刀子的手一挥领着他的人从剪开的铁丝网就便钻了进去向前匍匐。冯德麟则同小鬼子继续等了原地作接应准备。
避开城外的巡逻小队,黑衣人摸到了墙根又是一个铁爪扔上城墙,爬富户的院墙也好爬这十几米高的城墙也罢对土匪来说一回事。抓牢绳索后后一个个身轻如燕的爬了上去。
翻过墙,带头的刀子手顺着墙根贴着城墩子摸到了哨楼一刀掏心窝子解决了毛子哨兵继续向前开路。
翻过围墙时城堡里边的火把明显照的四周更亮,失去了迷雾的掩护一个个更加紧张和警惕起来。也是更深露重,午夜后的兵营格外安静叫人昏昏欲睡,当兵打仗的万万想不到老鼠一样的贼人会摸进城内还睡的依旧呼呼大睡而执勤的也是懈怠至极。
荒野地里不时传来几声狼的嚎叫,除了动物的声响也便剩下火炬烧了的轻微响声。鬼魅一样的刀子手从城楼子开始扎完两三个毛子哨兵才到毛子军械仓库。
根据先前规划开始搬运军火,分了几个人警戒在营房附近,一旦被发现就扔炸弹阻击和防火,把提前布置的火油点燃,追上仓库里放置好炸药的人原路先行撤走。至于城外也有冯德麟他们的人马接应了再回到江那边的中国境内!
撬开了仓库门一纵人把能搬走的枪支弹药尽可能的上肩搬走,借着夜雾的掩护汉子们贴着阴影来来回回了一趟又一趟。
抢过道上庄稼汉的番薯、土豆甚至小麦,也截过行商的各种土货,进过富户的庄院绑过人家小媳妇甚至跨区域弄过几个官家……怎么干都没敢想这一回搞了这么多军火,长枪短炮是应有尽有了。满满实实的一大仓库跑了十几回还没搬动一个角。
守了河边的冯德麟更是心中大喜,求而不得的军火这一趟又一趟的被搬了墙上卸了出来装了船运到江对岸,这年月手里有枪找个抗上的人简直不要太简单,再搬上个把小时指不定能凑出个千把来号人的队伍,一想到这谁的心里都乐开了花唯独佐藤川泽不在意这么偷偷摸摸弄出来的三瓜两枣。他耐着性子等着,等这些土冒的家伙搬了差不多彻彻底底把年前的城堡炸上一会,这才是这位日本军官最终想达成的目的,先让他们捞点吧,耐心点,耐心点,佐藤川泽一边看着手表一边自我心理暗示。
看了看天色,盯着使劲往外搬运了半天武器的佐藤似乎彻底失去了耐心,从始至终把这处据点有大量俄军武器装备这个消息买给冯德麟无非是借他人之手打成自己清楚俄国人的盘算,佐藤并无心助长中国人在他们也想争夺的土地上兴起一股自身尚无能力掌控的地方势力。
在等下去天就快亮了,这群贪得无厌的家伙万一真没惊动毛子兵指不定就没机会炸毁俄军这个据点,心里一边盘算一边示意刚把一箱武器扛到了小船准备搬了上船跑去帮忙的另一个日本子使了个眼色。
只见那家伙轻轻的压了压额头,鼻子下的卫生胡子动了动瞬间明白了佐藤的用心于是把武器装了船后面色平静的又跟着其他人进了城堡…。
又一趟取了武器库的弹药箱往回走,土匪们小心翼翼把弹药箱拴了绳子往下放,最后一个箱子刚栓了绳子准备下放时突然“啪吱………”然后掉了下去“轰……”的一声。刚才把结打了紧紧的木头箱子居然坠落弄出巨大声响。
城下已经躲了起来避寒打瞌睡的毛子兵听见异响瞬间警惕,一发照明弹“唰…”的一声冲破天空把四周照成白昼。
这一照可不得了,两边的人吓了魂不附体也顾不了那么多抬起枪立马就打了噼里啪啦,敌明我暗,没过几十秒城门的守卫和巡逻队就被收拾,紧跟着城内受惊的人也随即引燃事先准备的炸药包赶紧的车里仓库,俄军宿舍营帐则被一直蹲了那警惕的人甩了炸药包进去只听见一阵阵“轰隆隆,轰隆隆,轰隆隆……”的爆炸声把睡梦中的士兵炸了横七竖八。最后点燃提前设置的火油,整个军堡顿时火焰冲天!
给绳索故意放松了的日本人见已经得手随即嘴巴“哼哼”往上一翘好不得意。站了一边还没来得及下墙的张作霖顿时内心一怵,她妈的这是被小鬼子算计了,心头一怒的张作霖拔出刀子跟了那个鬼子后边想着靠近点一刀结束这个祸害然后干脆从城门跟着同城堡内打起来的兄弟们直接冲出去!
跟了几步到了个暗处,张作霖举起刀子正准备刺过去突然“啪”的一声枪响,只感觉腹部湿答答的一阵热,随即专心疼痛袭便身体,一颗左轮手枪的子弹从前边直接射穿了左侧腹部!
小鬼子是个极度警惕之人,自己不合时宜的那么突然一笑确实忘记了还有个殿后的中国人还没来得及下城。
既然被发现了干脆就一不做二不休杀了他,枪响后身边之人“扑通”一声倒下,小鬼子赶紧的追着城内和毛子兵打成一片的人冲出了城堡在河边火力的接应下匆匆渡河。
经历了短暂的混乱,城内一阵爆炸中清醒过来还来不及穿上裤子便提枪赶出来的毛子兵即刻追击敌军,只是那么几百米,真追到了河边又是大雾朦胧,毕竟天将未亮!
被打了一枪腹部疼痛无比的张作霖顺势假装死去随即倒地装死,慌乱中求生欲满满的日本人也没继续补上一枪就夺路而逃。
痛苦挣扎之人见城堡内打了你死我活最后出来晚些的几个中国人也应声倒地,俄国人从城门追击上前时自然不会再想凭了自己还有能耐从正门出去。
“绳子还没断……啊,疼…!”
张作霖咬着牙,凭着年富力强忍着剧痛赶紧往回走,到了墙边上抓紧了绳索“呲溜………”慢慢的把自己放下了城墙放进了黑暗里。
“咚…,嗯……”
一声闷响,最后三四米居然没了力气直接摔了下去。甩了个一声不吭之人已经满头大汗。
就快昏死过去的人隐隐约约听见狼狗的叫声,直接从城门追着到了河边。
半清醒的年轻人又是一阵惧怕无比。
“嗯……不能再耽误了,得赶紧……啊……”
一阵钻心巨疼传遍全身。
他很清楚毛子兵有狼狗的话很快会找了到这里,那会不死都得死了所以又挣扎了爬起来捂住伤口缓慢的向前走去。
一滴滴豆大的汗珠子从脸上滴落,张作霖心中只有一个念想“得赶紧的下水,得到水里去抹了身上的活人气味………”
河边的狼狗一阵乱嗅,丢失了嗅觉时只能原地转圈圈又突然猛的掉头跟着气味朝另一个方向追了过去。
挣扎着走了老半天的张作霖有气无力的望着浓雾最厚的地方想“小命休矣”时放开了绳索的大狼狗风一般向他冲了过去。
他的人生第二次被狗如此欺凌,万般无奈之际他想起了消失好久了的马龙潭,要是他在这不管多凶悍的狗都能轻易制服。
可他不可能这个时间出现在这种地方,一咬牙,张作霖拽着狗冲进大雾一通掉了河里一声“扑通”……
“呜,呜………”
只听见狗落水狗一阵呜咽声,随即是几条枪朝声音方向“啪,啪,啪……”的射击。
一阵枪响过后大毛子的军官下令停止射击,浓雾弥漫的江面依旧死寂,毛子指挥官安德烈恨不得跳进江心追去对岸,他的军靴踩着滴满鲜血的草踱来踱去,又是一阵焦急后冷静的下令找船渡河过江继续追击。
那么多军火,哪怕搬运到了河对岸一时半刻也不可能搬走,真能搬走也是一大队人马,找了手下最优秀的红毛兵轻装追击一定能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