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65章 解放灵丘城
让李丹青没想到的是,自己这边心急如焚、夜不能寐,可是那胡长捷和赵廉安居然在万宝村里架上了大锅,锅里煮上一头赵廉安在野猪沟里套住的黄羊。随着汁水越发浓郁,一股诱人的肉香味弥漫开来,馋得众人连吞口水。
前段时间,胡长捷按照和李丹青事先商定的撤退线路,从鬼子包围圈中跳了出来,将部队转移到太白山一带。后来太白山也进了鬼子,胡长捷又带队跑回了常青山,甚至还插到了五台山腹地,最后绕了个大圈,从浑源又回了太白山。
这次胡长捷将李丹青定下的“跑字诀”用到了极致,一旦听到任何风吹草动,他就会立刻带领部队撤离,说起逃跑的本事,连于东和赵廉安都自愧不如。由于部队并没有和鬼子正面遭遇,所以没有遭受任何损失。
破虏寨里,之前预埋的粮食也被胡长捷连吃带拿的败光了家底,所以赵廉安不得已又打起了山中野味的主意,不过这也是有样学样,之前李丹青就曾带了他们在山中打猎开荤,什么样的师傅就带出什么样的徒弟。
李丹青带着李秋阳一行在万宝村终于找到了部队,站岗的哨兵还没来得及通报,李丹青就大步流星的直接进了村子。
此时正赶上胡长捷吃过了午饭,他抹了一嘴油腥,悠哉悠哉的摸着滚圆的肚皮,倚靠在坝子里的老榆树下,半闭着眼睛,拿了一根树棍剔牙缝。
院坝里到处都是啃过的羊头和羊排。战士们蹲坐一圈,有的争抢着将那锅子里最后的残羹冷炙倒进了碗里,三五个战士还蹲坐在石盘子上啃着羊大骨缝里的那点肉渣。
“胡长捷,知道老子要回来,怎么不给老子留点。”
听了耳边传来炸雷般的声音,胡长捷睁开眼先是一惊,带着嘴角的胡须也抖了一下,“哎呀……老李,你可想死我啦!”
李丹青不觉有些肉麻,看着胡长捷一脸谄媚的抱拥过来,厌恶的退了半步,避开那油光光的胡须,“拉倒吧,你想我?我没在家,看你这小日子过得有多舒坦呀。”
“嘿嘿,还不是承了你的福,破虏寨里粮食管够,总比深山老林子没吃没喝强,我哪里舍得走啊。不过你回来得正好,你让老李头预埋的粮食也见了底儿,我不当这个家了,破虏军全队带家属一个不少交给你,我也要轻松两天咯。”
“好你个败家子!”李丹青嘴上骂着,但听说战士们一个不少,也是咧嘴笑道,“秋阳,快过来见过我的胡大政委。”
听说来了外人,胡长捷立马收了嬉皮笑脸,嘴里嘀咕着:“来了客人也不先说一声,一天没个正形。”说完老远伸了手迎了上去。
“我没正形?”李丹青指着自己鼻子,只觉得郁闷无比。这个胡长捷最近不仅性情大变,而且脸皮比那大同的城墙还厚。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当胡长捷得知李丹青这次大同之行不仅炸毁了鬼子的毒气弹,还找到了失散多年的亲弟弟,他高兴得笑逐颜开,“这可是我们破虏军的大功一件。聂老总要是知道了,不说给我们升为团级,至少也得奖励两挺机枪呀。”
此时于东闻讯也赶了过来,得知李秋阳是李丹青的弟弟,也是李晓兰的二哥,几人拉扯着很是亲热。
李秋阳已经来了万宝村,要见妹妹晓兰也不急这一会儿。刚才岔了话题,李丹青只听胡长捷提起军分区,又没下文,心里想着聂司令安危,只等一番寒暄后,又将众人拉进了营部的临时指挥所。
谈及正事,几人也闭了嘴巴、收了情绪,一本正经的掏出了笔记本和半截铅笔头儿。
“刚才胡政委说到聂老总,不知道军分区那边战况如何,军分区和独立团有没有跳出鬼子包围圈?”李丹青坐在当中的藤椅上,猛的咂了一大口水,抬眼问道。
胡长捷皱了一下眉头,“你到大同执行任务的第三天,我们收到消息,军分区驻扎的石片沟遭到鬼子突袭,独立团三营和军分区警卫连都吃了大亏。幸运的是,首长和军区医院最终都安全转移了。后来,我们也转移到了万宝村,但之后就没有再收到军分区的消息。”
李丹青闻言焦虑道:“聂老总和独立团的日子恐怕不好过,这次日军集结了上万兵力,从灵丘、涞源、浑源、石家庄四个方向对根据地发起围攻,如果我估计的不错,部队肯定是向五台山山区转移了。”
于东说道:“赵老三前天来信儿说,灵丘县的鬼子和伪军大多都开到阜平城了,城里只有一个鬼子小队和特工队的人留守,顶多七八十人。我们要不要趁机打下灵丘县。”
“好主意,我们就给原田弘叶那老小子来个釜底抽薪,打乱鬼子的布局,也给军分区缓解一些压力。”
突然,房门“砰”的一下被掀开。李晓兰立在门口,一手靠在门框上,胸口剧烈起伏、眼神焦急而热切的向了屋里观望。
“晓兰,你来干什么?”
“你先出去,我们开完会就回来。”李丹青和于东试图劝阻她。
但李晓兰并没有理会他们,眼光迅速扫视过屋里一张张熟悉的脸庞。
这时,李秋阳也缓缓站了起来,眼里闪动着泪花,刚才李丹青那一声“晓兰”已经让他意识到,此刻站在自己面前这个朴实而秀丽的女人就是自己的妹妹。
“兰子,我是石头哥……”
“二哥……”积蓄的情感一旦开闸就如同喷涌的洪水,晓兰一头扎进李秋阳的怀中,哭得花枝乱颤。
世间最悲惨的事情莫过于家散人亡,兄妹俩小小年纪便经历了父母双亡,后来又背井离乡、寄人篱下,一个人孤苦伶仃、颠沛流离,尝尽了人间疾苦,此生还能再次重逢团聚,自然是倍加惊喜和珍惜。
胡长捷见状,抹了一把眼泪,悄悄地向赵七等人招了招手,然后默默地退出了房间。
“二哥,你让我们找的好苦啊。”
“兰子,二哥对不住你,让你受苦了。”
“这些年,你都在哪儿啦?”
“先在重庆,后来就来了大同,要不是刚好遇见大哥,还不知道我们兄妹何时才能团聚。”
“好了,好了,我们三兄妹总算是聚齐了,有什么话回家再说,你嫂子恐怕也在家急着见你这个弟弟啦。”
当晚,一家人团聚在一起。李秋阳和大家聊了很多,彼此也开始熟悉起来。
胡长捷照顾着军属,白天猎到的黄羊肉,特意给于慧和李晓兰家送来了一大块羊腿。于慧便用它做了一大盆香喷喷的羊肉,再配上大葱和酸醋,绝对称得上是人间美味。
血缘这个东西真是很奇怪,破虏和望北两个小家伙也不认生,叫嚷着紧挨着李秋阳坐在身边。
破虏奶声奶气地说:“这是我叔叔,我要和他一起玩。”
望北不甘示弱地回应:“这是我舅舅,舅舅喜欢我,不喜欢你。”
“不是的,二叔喜欢我。二叔刚刚还说给我买糖葫芦呢。”破虏急忙辩解。
李秋阳被这两个小家伙逗得哈哈大笑,他慈爱地说:“好好好,你们两个小家伙和于敏姐姐,我全都喜欢。下次给你们买糖葫芦,保证人人都有份。”
于慧走过来把破虏抱在怀里,轻声说道:“破虏不要闹了,乖乖吃饭。这样叔叔才会给你买糖葫芦哦。”
李丹青端起土碗站了起来,他深情地说道:“石头,于东,兰子,于慧,我们以汤代酒,共饮此碗。如今国难当头、战乱连连,我们四川老李家能在山西重新团聚,实属不易。我们也以这碗汤告慰爹娘在天之灵,愿他们安息。”
“对,这就是缘分。”
“好,喝!”
“二哥,到了灵丘县,你就不要再回大同了,我们一家在一起。”于东提议道。
“石头哥,我们兄妹分别了14年,爹娘在天有灵,看到我们重新团聚,也一定会非常高兴的。”
李秋阳点头笑道:“好嘞,等我安排好大同那边的兄弟,我就到灵丘来和大家一块住。我们兄妹三人,再也不分开了。”
于慧给李秋阳碗里夹了一筷子菜,关切地问道:“秋阳兄弟,你看你大哥、晓兰都已成家立业,你这么多年漂泊在外,有没有娶妻生子呀?要是没有,改天,嫂子给你介绍一个。”
“我哪有哥哥那福分啦?”李秋阳笑了笑,“你们于家,嫂子嫁给了我哥,我妹妹嫁给你弟弟,你还有妹妹没有,干脆我们一家包场了,亲上加亲。”
“哈哈哈……”大伙一阵哄笑。
于慧也笑着说:“我要是还有个妹妹,一定把她嫁给你。我们部队里还有几个不错的小姑娘,赵月茹、段青、潘金凤都可以考虑。哪天嫂子给你说媒去。”
李丹青打趣道:“于慧,我看你怎么成了媒婆啦?”
于慧轻轻拐了李丹青一下,“你这个当大哥的怎么这么不称职啊?爹娘去世得早,兄弟的婚事当然该我这个长嫂来操心。我这都是为了你们李家着想,别人我可不操这份闲心。你还不领情?”
“就是,俗话说长兄为父、长嫂为母,我嫂子是世界上最漂亮、最贤惠的嫂子。你们这些大老爷们一天都忙着训练、开会、打仗,家里做饭、扫地、带孩子,哪一样不是嫂子操持着?没有嫂子,我看你们都得喝西北风去。”晓兰鼓了一眼,帮衬着说道。
“好好好,你说得对。”李丹青无奈地笑道,“我看你、于慧和杨小翠,三个人都快穿同一条裤子了。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要讲起道理来,胡长捷那张嘴都没你们厉害。”
“哥,有你这么说的吗?我们是紧密团结在妇救会主任于慧同志周围的、为了无产阶级事业而并肩作战的亲密战友,妇女要解放、要独立,这有错吗?我的李队长、于县长?”李晓兰调皮地反驳道。
“你们兄妹的事,别扯上我啊,在家你就是我的女王,你还要咋解放?”于东无辜的说道。
“行,你们爱咋独立,就咋独立,说不过你。”李丹青求饶道。
李晓兰一脸得意,转过话题问道:“江北哥好些了吗?都好些日子没有看到小翠了。”
李丹青心中泛起一丝担忧,这些天也没有听到他的消息,不知道战地医院有没有随军分区一道安全转移。彭江北跟他从东北到四川,如今又来到山西,这么多年历经生死,亲如手足,眼下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于东,你明天到灵丘县顺便打听一下军分区和医院的情况,我们空了好过去探望彭江北和嫂子。”
……
多年来,李丹青一直保持着早起的习惯,每天早晨六点,无论刮风下雨,他都会准时起床晨练。这天,李秋阳也起得特别早。等李丹青打完一套拳法,他已经打来了一盆清水,还递过一条干毛巾。
“哥,你这一身本事是在哪儿学的?”李秋阳好奇地问道。
李丹青没有和石头细说以前的事情,一手接过毛巾擦拭着身上的汗水,嘴里说道:“当年我杀了白世举,就一路逃到万源县灵隐寺,寺里的慧明师傅不仅收留了我,还授我武艺,师傅悉心教导三年,丹青受用一生啊!”
“我师傅也教了我些上墙入室开锁易容的功夫,不过拳脚不如你厉害,也只能偷鸡摸狗了。”李秋阳自嘲道。
李丹青洗完脸,看着石头认真的说道:“你要学功夫,哥可以教你。以前迫于生计,你干那些偷鸡摸狗的事情,哥不怪你,但从现在起,你要做一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决不可再干以前那些营生。”
“知道了,哥。隔两天我回大同将帮里的事务做个交代,就来跟哥一起打鬼子。”
到底是“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李丹青面露欣慰之色,一把揽过石头,兄弟二人紧紧相拥,眼神中透出喜悦、欣慰和信任。
于东去了灵丘两天,昨晚下半夜才回了村子,今天一早就过来汇报情况。
因为涉及最近的军事行动,李丹青召集了大家在指挥所开会,商讨作战方案。
听于东说,原田弘叶带走了大部分兵力参加了这次扫荡,灵丘城里只有一个小队的日本兵驻守,加上留守的一些文职后勤人员,总共估计不到七十人。日本兵主要把守着城门口和宪兵司令部,城门口的守备有二十多人,日本人分两批次轮流倒班,不在城门口值班时就龟缩在宪兵司令部里。
灵丘城里的治安巡逻都交给了特工队,柳传辉的人整日在街口巷尾转悠,盘查得比平日还要严格。赵老三随陈麻子的皇协军都被派出参与扫荡,不过赵老三早在特工队中安插了一位叫二皮的人,交通站的同志已经和他有过接触。
此人以前在皇协军当兵,被陈麻子派到凉水井协助日本人驻守炮楼,可是后来凉水井炮楼被李丹青端掉后,鬼子将怒火撒在了逃回来的伪军身上。鬼子集合了城里的皇协军部队,并当着他们的面将逃回来的二皮等几个伪军绑在木桩上,用皮鞭狠抽了半个多小时,打得几人皮开肉绽、遍体鳞伤,其中一个不扛打,当场就断了气。二皮在家足足养了一个月的伤,心中对日本人恨之入骨。赵老三前去看望,并顺势把他也争取过来。二皮伤好后,不愿再在皇协军里干,但在赵老三的劝说和安排下,二皮又进了柳传辉的特工队。前两天,二皮就给交通站里送来情报,上次石片沟军分区突遭鬼子偷袭,就是柳传辉带着杨杆子收集的情报,为此还受到了原田弘叶的特别嘉奖。
“这个柳传辉,他妈的比他爹还坏,早知道当年就该一枪崩了他,永除后患!”赵七一拳打在桌子上气愤的说道。
“矮脚虎和杨杆子害死了口子峪一百来口乡亲,卢大锤、赵定山兄弟都是因他而死,我这次绝不会放过这两个狗贼,为死难的乡亲和弟兄报仇。”沈雁山眼里喷出怒火,当年的那点情谊在民族大义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并且破虏军的好些弟兄都是因为二人叛变投敌牺牲,沈雁山现在已巴不得将二人碎尸万段。
李丹青没有想到,在柳家放过的柳传辉竟然成了原田手下最大的铁杆汉奸,“这次行动,我们要一举拿下灵丘县,彻底铲除灵丘城里的鬼子汉奸,特别是柳传辉、矮脚虎和杨杆子这几个铁杆汉奸。他们在罗店乡、万宝村和口子峪欠下的累累血债,是时候让他们偿还了。”
“我赞成这次攻打灵丘县城。一是要借此打乱鬼子的扫荡计划,为八路军军分区和独立团那边减轻压力;二是杀一儆百,杀了这帮罪大恶极的狗汉奸,能有效地打击鬼子汉奸的嚣张气焰;三是可以扩大我们破虏军的影响力。打下县城,不论是对于提振军民士气,还是对磨炼我们队伍的战斗力,都有着巨大的作用。还有最后一点,破虏寨里的粮食快要吃光了,打下灵丘县也可以解决我们的燃眉之急。当然,具体怎么个打法,还是队长来定。”胡长捷详细地列举了打下灵丘县城的几点好处,句句在理。李丹青也不得不佩服政委的战略眼光和魄力。
既然队长和政委都已经统一了意见,赵七便毫不犹豫的站了起来,豪气冲天地说道:“大当家,这次俺来打头阵,带着兄弟们直接冲进灵丘城,灭了这帮狗日的。”
胡长捷虽然已经在部队里多次强调革命队伍不要有土匪的做派,称呼要规范,但赵七和沈雁山还是喊惯了“大当家”,一时半会儿也改不了口。时间久了,胡长捷也懒得再纠正。特别是沈雁山那个家伙,要是惹急了他,搞不好当场就会撂挑子,让胡长捷下不来台。现在党的政策讲的是抗日统一战线,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只要能打鬼子,有点小毛病,他也就不那么计较了,不再像当初那样死脑筋。
赵七这小子自从在北风寨跟了李丹青以后,一身煞气越来越足,打仗也是越来越生猛,当个连排长带队冲锋完全没问题,可是官再大点就感觉脑子有点不够用了。
李丹青招手示意赵七坐下后,严肃地说道:“同志们,灵丘城里的鬼子汉奸虽然不足百人,拿下灵丘城在我李丹青看来根本不是问题,但是我们破虏军经口子峪一战后,部队损失大半,现在也不过一百来人,直冲硬拼会造成较大伤亡。鬼子把机枪架在城门楼子上,我们的战士就傻傻的往前冲去喂子弹,这样的仗我宁愿不打,即便是1比1的战损比,我也不愿,我破虏军战士的命就比小鬼子值钱。在座的都是破虏军的骨干,是干部,为将者既要披坚执锐有勇破三军的胆气,也要运筹帷幄有决胜千里的谋略。总有一天你们都会独当一面,遇事之前要知谋定而动,我们需要胜利,但我不需要惨胜,我们要大胜,要巧胜。”
“队长说得对,”于东赞同道,“破虏军再也经不起大的伤亡了。我想咱们这次攻打县城,完全可以利用混在特工队里的二皮想想办法。”
李丹青点了点头,“于县长就是动了脑子的,上次口子峪一战,我们置下的家当全丢了,掷弹筒重机枪一样没有,子弹手雷所剩无几,强攻县城难度很大,所以此战的策略还是以小博大,先从敌人内部下手,中间开花,然后再里应外合,拿下灵丘县城。有二皮做内应,我们就先拿特工队开刀。鬼子不让带枪进城,我们就从特工队里抢。”
“大当家,你就下命令吧,怎么打,我们听你的。”
李丹青环视了一圈,胸怀成竹的说:“好,这一仗,我和沈雁山、李秋阳带着三十个战士分批混进县城,伺机占领特工队和宪兵司令部,胡政委和赵七、赵廉安带领剩下的弟兄埋伏在城外,以枪声为号,等城里枪响,你们再向城门口发起攻击。”
计划确定后,城里也传来了消息。二皮传来密信,表示后天晚上他当值,并且已经联系好矮脚虎,届时他会带着军火贩子去见他们。
矮脚虎和杨杆子进了特工队后,杨杆子和柳传辉走得近,最近还提了副队长,在灵丘城里混的风生水起,打着特工队的牌子弄了不少好处。相比之下,矮脚虎就没有杨杆子这么多油水,但他仗着自己负责管理枪械房,私下里与一些江湖草莽搭上了关系,做起了军火倒卖生意,偷偷地将特工队里的枪支弹药向外销售。后来柳传辉知道了这件事,杨杆子为他担保,并让柳传辉也从中获利,于是柳传辉对矮脚虎偷卖枪支的行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李丹青为此做了充分的准备。他从队伍中挑选了二十名胆大心细、身手矫健的战士,再加上李秋阳带来的十余人,分批混进灵丘城。城门口的检查非常严格,但由于战士们都没有携带枪支,而是装扮成贩夫走卒,挑着柴火或担着蔬菜,所以鬼子并没有发现破绽。最终,这几十人陆陆续续都顺利地进了城。
在城里的交通站蛰伏了一天之后,终于到了二皮当值的日子。然而,矮脚虎临时改变了计划,让他们天黑后到特工队来。虽然李秋阳有些担心这是矮脚虎的奸计,但李丹青认为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决定冒险走一趟,而且这样也可以名正言顺地进入特工队。
据二皮所说,特工队和日本宪兵司令部只隔了一堵墙。在街角转角处,一边是宪兵司令部,转过角就是特工队。特工队是一栋三层小楼,门前有一块不大的院坝,沿着街区修建了一圈高大的围墙将三层小楼包裹得严严实实。小楼一楼是办公区域,二楼住着副队长杨杆子和矮脚虎,还有一间装着枪械武器,三楼一边是柳传辉的住所,另一边是会议室及办公室。另外,据二皮说,小楼里平时住着十来个特务。其余特务都在城里买有房产,只是每天一早8点准时到特工队报道。
由于交易地点临时发生了变化,李丹青不得不撤回了埋伏在茶馆四周的队员,改变了原定计划,带人悄悄潜入特工队对面的民房里进行侦查。
特工队院子里有一棵大槐树,它伸展的枝叶刚好遮住了柳传辉房间的窗户,站在街上根本看不清小楼里的活动情况。
柳传辉自从当了汉奸后,便住进了特工队。他知道自己上了共产党的锄奸名单,怕人暗地里打冷枪,所以时时处处都提防着。
宪兵司令部比特工队大上许多,除了进门一栋办公楼,办公楼左边还排列着一排排营房。宪兵司令部的大门包裹着铁皮,门口两边各站着两个哨兵,另外还有一个沙包堆砌的机枪掩体,也许是这两天兵力不足,掩体里只有两名日本兵负责警戒。门口的士兵是三班倒,每天早上7点、下午3点和晚上11点换班,除去城门处值守的鬼子,日本在司令部里的守备兵力也不多。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特工队里的特务们下班了,陆续走出了十来个人。又过了一个小时,街角的路灯亮了起来,到了约定的时间。李丹青身穿青布长衫,头戴一顶黑色硬顶礼帽,架着一副黑色墨镜,嘴角贴了两撇八字胡,乔装打扮后便向特工队走去。沈雁山、尾巴、冯三六和吴飞跟在他的身后。
今晚是二皮当班,他早已和大门站岗的另一特务打过招呼,所以当他们来到特工队门前时,特务并没有搜身。不过出于安全考虑,特务只让李丹青一人进入。
李丹青佯装答应,转身吩咐身后的几人留在门外。他眼睛一眨,给沈雁山使了个眼色。待特务转身开门时,沈雁山迅速一刀捅进特务的后背。尾巴和吴飞则迅速沿着围墙,将特务的尸体拖到了隐蔽处掩藏。几人清理完现场后,尾巴和吴飞换上了特务的衣服站在门口放哨。二皮则带着李丹青、沈雁山和冯三六进门,走向二楼矮脚虎的住处。
大门“哐当”一声打开的时候,柳传辉还在办公室里和杨杆子说事,他听见开门声音下意识撩起窗帘看了一眼楼下,见二皮在前面引路,带着三个人向小楼走来,便问道:“这么晚了,这几个人是来找谁呀?”
杨杆子也来到窗边,看着几人身形只觉得有点眼熟。但李丹青他们化了妆戴了帽,昏黄的灯光下,杨杆子在楼上也看不清人脸,于是警觉的说道:“不知道,我下去看看。”
一楼特务的房间里传来一阵吵闹声,这群特务晚上没事,都聚在一起玩纸牌赌钱,李丹青几人走了过道,上了楼梯,特务们也没发觉。
那就让他们多活片刻,先宰了大狗子,再来理会这群小王八。李丹青心里琢磨着,刚到二楼楼梯口,却正面迎上了从三楼下来的杨杆子。
杨杆子眼尖,虽然沈雁山和李丹青乔装了一番,但和沈雁山相处四年,杨杆子还是一眼认出了他,“你……”
李丹青手腕一抖,一记白光飞出,插在杨杆子喉咙。杨杆子那惊讶的一声长音只叫了半声,就被“咯儿”的一声堵回了嗓子眼。
沈雁山配合着顺势接住了杨杆子倒下的身躯,捂住杨杆子的嘴巴,扯下他喉间的飞镖又在身上连扎了几下,直到杨杆子彻底断气。整个过程除了杨杆子一开始“你了一声”,几乎没有任何声响。
冯三六瞪圆了眼睛几乎和杨杆子那暴凸的眼球一样大,摸着自己的喉咙,只觉得口水吞咽困难。平日里听一些老战士说队长功夫如何了得,还有一手飞镖绝技,今天终于见到这杀人不见血,而且不带一丝声响的技法,震惊的同时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几人认为只是碰巧在楼道里遇见杨杆子,所以还是按照原定计划,先对付矮脚虎再去料理柳传辉。二皮将杨杆子的尸体拖到会议室,紧接着就带三人敲响了矮脚虎的房门。
矮脚虎打开房门,看见门口的二皮和一个皮肤黝黑,虎背熊腰的汉子站在眼前,身后还有两人背过身子,心中闪过一丝疑惑。
二皮挡在门口一脸谄媚的说道:“虎哥,你要见的人,我给你带来了。”
“不是只让上来一人吗?”矮脚虎虽然心中疑惑,但还是不想错过一笔买卖,心中料想在特工队里几人也不敢耍出什么花样,便让在门边轻声说道,“进来再说。”说话间,一双阴狠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门外二人。
李丹青轻轻的扣住帽檐低头转身,虽然他挡住了半边脸,但狡猾的矮脚虎还是一眼认出了他,瞪大了眼睛刚要大喊。冯三六早已暗中观察着矮脚虎的神态,还没等他开口,一只大手钳住矮脚虎喉咙,一把将他拽进了屋子。
矮脚虎被捂住嘴巴,身体被冯三六压制,趴在地上只有大口喘气的份儿。
沈雁山别过矮脚虎的脑袋,望着矮脚虎绝望的眼眸轻声说道:“矮脚虎,你既然选择这条不归路,就别怪大哥无情,口子峪一百口子乡亲的命,今天你就拿命来还。”说完摸出腰间的匕首猛地扎进了矮脚虎的前胸。
这时,楼上传来柳传辉的呼喊声:“杨杆子,你他娘的死哪里去了?”
李丹青暗叫不妙,心想那杨杆子已死,无人回应,柳传辉一定会生疑,率先一步迅速向楼上窜去。沈雁山反应过来从矮脚虎身上抽了匕首紧随着窜了出去。
李丹青刚到三楼,正巧碰上出门查看究竟的柳传辉。这大汉奸心思极细,见喊了几声无人应答,手里已经警惕的握着一把王八盒子。此时,四目相对,二人一下认出了彼此。
柳传辉拉开手枪撞针,李丹青更是先人一步,两把飞镖同时出手,一把直取柳传辉喉头,另一把扎在柳传辉手腕。
柳传辉手腕吃痛,手枪“啪”的掉落在地,紧接着喉间感觉到一丝清凉,随即巨大的疼痛却让他说不出话来。
“呸,一刀宰了你,便宜了你个狗汉奸﹗”李丹青扑上去一手抽了柳传辉喉间的匕首,厌恶的朝他身上吐了一口唾沫。
其余三人将二三楼搜查个遍,除了柳传辉卧房里还绑着一个小姑娘,再无他人。
姑娘不过十六七岁,缩在墙角,牙关紧咬,张大的瞳孔中充满了恐怖和戒备。
“狗日的柳传辉﹗真不是个东西。”沈雁山安抚着姑娘的情绪,一边给她松了绑。冯三六则转身下楼放进了门外的队员。
接着沈雁山用矮脚虎身上的钥匙打开了枪械室,里面长短枪有五十多支,手雷弹药也有好几大箱,除此还有两挺歪把子。以前在铁子托的时候,他那一百多土匪都没有装备这么多的枪支,不由得咽了一口唾沫,拿了一把歪把子抱在怀里,一边还往兜里不停的塞着子弹。
“沈雁山,我看你也就是个当土匪的料,就这几支步枪就乐成这样,明天拿下鬼子军火库,你还不乐疯呀?”李丹青看着沈雁山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笑着说道,“走吧,抱着机枪,咱们去解决一楼的那群小王八。”
此时,冯三六已经领着李秋阳和二十多个战士悄悄地进了院子。当众人围住了特务们打牌的房间时,里面的特务还没有察觉到门外的危险。
沈雁山一脚踢开大门,率先端着机枪冲了进去:“不许动!你们柳队长已经见阎王去了,识相的都他娘的蹲在地上!”
特务们有的手里拿着纸牌,有的嘴里叼着烟,还没反应过来便乖乖地做了俘虏。李丹青让人将他们绑了手脚、缴了枪,塞住嘴巴,集中在一处看守。
现在,战士们已经人手一枪,李丹青还给他们配了两颗南瓜手雷。特别是李秋阳手下那十来人,原先瞧见李秋阳手里的王八盒子便羡慕不已,如今自己也揣上了一把,洋溢在脸上的兴奋和喜悦好似刚娶了媳妇一般。
解决了特工队之后,现在只剩下宪兵司令部。李丹青并不准备正面强攻,如果能像拿下特工队这样悄无声息地拿下宪兵队,那又何乐而不为呢?
特工队和宪兵队之间隔着一堵青砖围墙,围墙上还布满了电网。但李丹青从狗娃偷枪的事情上得到了启发,早就想好了潜入宪兵队的办法。
“狗娃?”李丹青来到墙边喊道。
“队长,我在这儿。”狗娃从人群里钻了出来,笑着露出了两颗虎牙。他也领到了一支王八盒子,这枪小巧玲珑,要不是刚才李秋阳怕他走火不让他乱碰,这小家伙巴不得现在就跑到野地里来上两枪。
李丹青摸着狗娃的脑袋,“狗娃,现在就看你的了。我要你在这墙上掏个洞,动作要轻,不能惊动那边的鬼子。洞口还要大,能让我们过去,能不能做到?”
狗娃在万宝村呆了几天,学到了军队中的一些规矩。稚嫩的脸上立马变得严肃起来,双脚立正后敬了一个不太标准的军礼,“保证完成任务。”
李丹青给狗娃派了两名战士协助他挖洞,再留了两人负责现场警戒,其余战士便到房间中休息。
狗娃让人找来铁锹、铁钉等工具,先在墙上泼了几桶水,等墙体湿润后,就拿出工具干了起来。
李丹青和李秋阳、沈雁山再次来到柳传辉的房间。沈雁山这小子倒是很会敛财,欢快在墙体暗格里搜出一大包黄金首饰,要是用这些钱换成粮食,足够破虏军吃上半年了。
李秋阳笑着打趣道:“哥,想不到你这入室打劫的手艺比我还厉害!”
李丹青也不生气,“石头,你知道哥以前也干过土匪,你抢那些平民百姓哪有意思,要整就整汉奸鬼子,油水大着呢,俗话说得好‘跟着鬼子走,吃喝啥都有’。”
“还是大当家厉害,以前我做土匪的时候可没发过这么一笔大财,我们今后就专抢鬼子伪军,他娘的,鬼子有多少,老子抢多少,过瘾!”沈雁山揭过一块桌布熟练的将金银打了包绑在腰间,又转到了床底下寻找。
过了一会儿,几人将屋子里能拿上的全都打了包,沈雁山张开双手往柳传辉的弹簧软床上摆了个“大”字。双人床又软又舒适,只听他嘴里嘀咕着等占了灵丘城,也要把这床搬回万宝村,好好享受一下。李丹青和李秋阳笑了几声并没当真。
狗娃先是用铁钉把外墙的砂浆刨去,又一点一点将砖缝的石灰磨掉,再将青砖取出,整个过程没有一点声音,其他两个战士也学着他的样子,三个人忙活了小半夜,终于弄出一个容得了一人通过的墙洞。
就在两个多小时前,宪兵队门前已经换了岗哨,城门楼子上的哨兵也换了防,撤回军营休息。李丹青看了一下手表,此时刚好凌晨2点,正是常人夜里睡得最沉的时候,于是趁着夜色带头第一个从墙洞里钻了过去。
墙洞的另一侧是一个土坝,角落里零星地停着几辆破损的军车。空坝子一边连着紧闭的大门,右侧是四层楼高的办公楼,对面黑漆漆的一片有些房屋的轮廓,应该就是鬼子的军营。
办公楼和军营的灯早已熄灭,从城门处换防回来的士兵也已睡下,偌大的营区空荡荡的没有一丝生气,只有办公楼前昏黄的路灯下站着一个哨兵。
李丹青向着身后的战士们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他眼神锐利,像一只猎豹在狩猎前盯着猎物一样,紧紧地盯着前方的鬼子哨兵。紧接着,他猫着腰,借助围墙旁斑驳的树影作为掩护,悄然无声地靠近了那个鬼子哨兵。他的动作轻盈而敏捷,就像一只深夜里行走的狸猫,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他潜伏到足够近的距离后,深吸一口气,凝聚全身的力量射出了手中的飞镖。飞镖犹如一道闪电,在夜空中划过一道寒光,准确地击中了那个鬼子哨兵的脖子。鬼子哨兵闷哼一声,倒在了地上,办公楼前再次恢复了死寂。
李丹青确定没有危险后,朝身后挥了挥手。除了沈雁山带了两个人守住铁门,其余的战士都紧跟着李丹青进入了鬼子军营。
军营里有十余栋建筑,但大部分都空无一人。李丹青和李秋阳趴在军营的窗口上,一栋一栋地仔细排查。他们的目光犀利如刀,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和细节。最终,他们锁定了两间传出鼾声的营房。
月光在云层里露出弯钩,映在李丹青手里的匕首上发出凛凛寒光。战士们也学着他的样子,没有匕首的就拆下刺刀,悄无声息地推开虚掩的营门,半蹲着身子摸进房间。
月光透过窗格子照进房间,洒下银辉。众人屏着呼吸,小心的挪动步子。屋子两边各有两个大炕,鬼子兵头朝外脚朝里睡得正香,一边睡了八人。战士们一人守住一个鬼子,蹲在大炕底下,只等李丹青一动手,十几个战士迅速起身,按照李丹青之前教授的动作,用鬼子的衣服或枕头捂住鬼子的口鼻,挥动刺刀扎进鬼子的胸膛。屋子里顿时血腥四溅,鬼子兵在睡梦中就见了阎王。一两个鬼子或许没有被刺中要害,想起身反抗,也被旁边的队员伙同按在床上连续补刀,结果了性命。
干掉了第一个营房的鬼子,战士们从营房里出来,他们的脸上沾满了鲜血,看上去就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小鬼。有些战士是第一次杀人,紧握着匕首不住的哆嗦。
李丹青轻轻地拍了拍一名年轻战士的肩膀,安抚他紧张的情绪,紧接着带着大家以同样的方式杀掉了另一个营房中的鬼子。
也许是血腥味太过刺鼻,营房前的一棵槐树上飞来一只猫头鹰,落在枝头发出凄厉的叫声。
李丹青看了一眼头顶的猫头鹰,它那双闪着幽光的眼睛仿佛在注视着这场杀戮。他握着手中滴血的匕首,在衣袖上擦去了血迹,然后领着战士们直奔大门而去。
大门“嘎吱”一声缓缓打开,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打破了夜晚的寂静。放哨的鬼子兵虽然感到有些奇怪,但并未立即足够警觉。他只是伸长了脖子,好奇地打量着缓缓打开的铁门,心里琢磨着这么晚还会有什么行动。
李丹青领头第一个走出大门,他的目光冷冽而坚定。在鬼子兵惊讶的眼神中,他迅速射出两把飞镖,准确地击中了机枪掩体里的两个哨兵。与此同时,大门两侧的战士们也蜂拥而出,将鬼子兵按倒在地上一阵猛刺。
然而,在刺杀的过程中,战士们只顾着手上使劲,却忘了捂住口鼻,一个鬼子杀猪般的叫声惊醒了街道对面的居民。
紧接着,办公楼里亮了一盏灯,一个日本人站在窗口用了日语大喊道:“大半夜叫喊什么,什么情况?”
李丹青没想到办公楼里还睡了人,赶紧让大伙拉开了鬼子兵的尸体躲到大门两边,用日语回答道:“没事,被疯狗咬了一口。”
屋里的人观察了一会儿,可能觉得没有异常情况,于是又重新关了灯。整个街道再次陷入了黑暗和寂静之中。
李丹青给沈雁山递了个眼神,二人随即朝着刚才亮灯的办公室走去。刚到二楼转角处,他们听到三楼传来轻微的说话声。
“福田君,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刚才大门那里好像有很多人,我们还是下去看看。”
“这么大的声音,营房那边也没有动静,而且大门还是开着的,确实有些问题。走,我们下去看看。”
紧接着,屋子里传来悉悉索索的起床声。李丹青和沈雁山迅速循着声音靠近,一左一右守在门口。当两个日本兵拿着手电筒出门时,他们猛地从身后跳出,迅速解决了这两个敌人。
为了确保安全,李丹青带领队伍对整个司令部进行了仔细的搜查,确认再也没有日本兵。不过,他们发现刚才的那两个日本兵竟然是宪兵司令部机要室的留守人员。机要室里除了有机要电台外,还有鬼子大扫荡的布防图等重要文件。这次扫荡的进攻方向和兵力部署都被清晰地标注在图上。
李丹青惊喜万分,立即将布防图卷起收好。这个东西和机要电台如果能尽快送到军分区手里,一定能够发挥巨大的作用。除了机要室,他们还对军火库和医务室进行了搜查,收获颇丰。虽然鬼子外出扫荡带走了大量物资,但剩余的军火也足够武装一个连队了。
清晨六点,到了换防的时间。李丹青命令战士们穿上鬼子军装,列队整齐地走向城门口。在城门口,等待交接的鬼子军官已经等候多时。李丹青压低了帽檐,同时提醒身后的士兵子弹上膛,做好随时开火的准备。
由于留守的鬼子部队并不多,彼此都非常熟悉,再加上上次岗村杰石遇袭事件后,原田弘叶已经知道李丹青会讲日语,并对所属部队做了提醒。
鬼子军官看来人低着头,于是警惕的喊道:“你是谁?口令?”
“我叫你站住,报上你的……”
李丹青已经意识到无法蒙混过关,他冷着眼埋头往前走了两步,还没等鬼子军官说完,便从后腰皮带里拖出两把盒子炮,“我是你八路爷爷!”接着,一枪击毙了鬼子军官。
李丹青此时已经练出了双枪,正如他的飞镖一般准确而灵活。因为近战,开枪完全凭着手感不用瞄准,所以两把枪还特意磨掉了准心,便于插在皮带里能随时取出,这也是老匪沈雁山琢磨出的道道儿,不过实战中却是特别管用。
二十响的盒子炮一手一把,就是四十响连发,左右开弓的时候,火力连接不断都赶得上一挺歪把子机关枪了。身后的沈雁山等人也站了一排,长短枪一起开火,鬼子一下被打蒙,城下工事里就如同大风刮过的秧田,齐刷刷的倒了一大片。
城门楼子上还有几个鬼子,听见枪响反应过来,趴在城墙垛口处进行还击,只是顾忌敌我混战在一起,怕伤了同伙,所以只是零星的点射,也没敢扔手雷。
地上躺满了鬼子的尸体,李丹青指挥战士们就地在沙包处散开隐蔽。此时天已放亮,一个鬼子头目大喊着让其他鬼子兵将对准城外的重机枪移到内侧,准备封锁爬上城门楼子的石梯。
李丹青听得懂日语,心想等鬼子抬来重机枪,那家伙一扫一大片,即便是能冲上城门楼子恐怕伤亡也不小,于是从身边战士手里拿过三八大盖,瞄准了垛口射击孔处一名准备转身去搬重机枪的鬼子兵一枪爆头。
“小心敌人狙击手!”
其余鬼子兵听了军官的提醒,都弯了腰躲过垛口向重机枪跑去。
“沈雁山,掩护我!”
沈雁山看出李丹青的意图,一把拦住李丹青,把手里机枪扔给旁边战士,自己第一个冲了出去,“大当家,让我来。”
“掩护!”见沈雁山已经冲了出去,李丹青只得指挥战士们开枪掩护。
只见沈雁山以轻盈的步伐跑出了S形路线,巧妙地躲避着鬼子射来的子弹,仿佛那些子弹都在绕着他飞一样。短短50多米的距离,他眨眼间就跑到了城墙底下。
城门楼上有个鬼子见沈雁山冲到城墙底下,进入射击死角,便拉响了一颗手雷,在垛口处站起身想要扔下城墙。
然而,李丹青及时发现了这名鬼子的动向。就在鬼子兵伸头扬手的瞬间,李丹青一枪将他击毙,手雷也落在了城头上。可是,旁边的鬼子眼疾手快,抢在手雷爆炸前,又将它扔了出来。
“手雷!”李丹青惊呼一声,迅速抬头看去。却见沈雁山已经贴着城墙根,顺着石梯三两步就登上了城墙。他的身手迅捷得就像一只山林的豹子。鬼子扔出的手雷精准地落到了他刚才的藏身之处,只可惜晚了一步。
“好小子!‘草上飞’的名号也不是白喊的!”李丹青在对面看得真切,要比起腿脚利索,只怕沈雁山这小子比自己还要快上一拍。
随着两声巨大的爆炸声,城门处恢复了平静,一阵硝烟散后,沈雁山扛了几把三八大盖笑吟吟的站在了垛口上,并将旁边的膏药旗一把扯下扔到城墙下。
这时,城外埋伏的胡长捷和赵七也带着剩下的战士冲了上来。李秋阳打开城门,队员们冲进来却发现战斗已经结束,胡长捷和赵七不觉有点失望,埋伏了一天一夜,居然一枪没放,心里埋怨李丹青也不给自己剩两个鬼子。
“丹青,你也太不够意思了,让我们趴在城外土堆里守了一天,自己在城里把事做完了,汤都不给我们留点。”
李丹青一脸无奈,摊开手,“谁叫鬼子这么不经打,我也没想到这么顺利。我的大政委,灵丘城我给你打下来了,我和沈雁山一晚没睡,现在军火库、粮仓都归你了,有你做的。”
“行,你和战士们都抓紧时间休息,我来善后。”胡长捷爽快的答应道。
这时,城门口不知是谁大喊一声:“灵丘解放了,八路军进城了。”
老百姓被刚才的枪炮声吓得不敢出门,听见喊声随即好奇的打开窗户,欢喜的看着地上鬼子的尸体和进城的部队。随即全城鼎沸,人们奔相走告、敲锣打鼓,三五成群的涌上大街,庆祝胜利。
胡长捷一边让人清理缴获物资,一边在街上向老百姓做抗日宣传。一具具鬼子和汉奸尸体被装上大车,拉出城掩埋。一袋袋粮食和军火被装上马车,等待运送出城。当胡长捷在街口激情澎湃的宣称灵丘解放的时候,庆祝的气氛达到高潮,家家户户张灯结彩,有人甚至放起了鞭炮,灵丘城里热闹得跟过年似的。
下午,李丹青醒来。几个灵丘城的乡绅早早的等在宪兵司令部,他们代表灵丘城的百姓带来了粮食和酒肉,要犒劳破虏军将士。
李丹青和胡长捷热情的接待了他们,对于送来的酒肉也没有推脱,就在宪兵司令部的空坝子里,邀了城里福聚楼里最好的厨子大摆宴席,军民同乐。正当日本人大扫荡之际,太需要这样一场胜利来提振士气,聚集民心。
灵丘城里的百姓在日本人的统治下过的也很艰辛,酒宴完毕后,李丹青让部队拿出了部分缴获的粮食接济城中百姓,并且打开宪兵队和特工队的大门,让老百姓随意挑选自己能拿走的东西。
城中百姓就如同蚂蚁搬家一般,不到半个小时就将司令部里搬得一件不剩,桌子板凳、被子棉袄,连同屋顶的电灯电线,甚至是空坝子里那几辆破旧的汽车都给下了轮胎,拆了车厢搬走。沈雁山心心恋恋的弹簧软床也被老百姓搬走,沈雁山看着虽然有些不舍,但想把它搬回万宝村也不是一件易事,所以只得作罢,不过他还是藏好了一个镏金的留声机,也算不虚此行。
其余的战士早将军营里清洗了一遍,连死去的鬼子尸体都被他们扒拉过。有的战士缴获了一块手表,有的战士找到了几件西装,有的搜到了几瓶好酒,有的甚至还敲掉了鬼子嘴里镶嵌的金牙。战士里大多是土匪地痞和贫农出身,只要他们没有动军火和粮食,没有抢老百姓,李丹青和胡长捷也没有多说。一支狼性的部队,要想保持其旺盛的斗志,除了钢铁的纪律,更重要的就是一次又一次的胜利,而战后的战利品就是给战士们最好的犒赏和激励。
宪兵队大门的征兵处,赵七按胡长捷的安排摆上了桌椅,拉上了横幅,冯三六和吴飞穿着笔挺的军装站在那里装点门面。
李丹青上次到聂司令那里弄了十套八路军军服,剩下的便是自己买了灰布仿照八路军军服式样让于慧和晓兰组织万宝村的妇女缝制,不过衣服现在还没有做好,战士们身上穿的也是样式各异、五花八门。
城里的老百姓们得知是破虏军在征兵,纷纷前来报名,排队的青年排起了长队。一个白发老者站在队列前也要参军,李丹青和胡长捷笑着前来劝阻,问及老者参军的原因,老者佩服的说道:“破虏军可厉害了,打鬼子从不含糊,在咱们灵丘地界上可是响当当的,大队长李丹青更是了得,斩蛇妖、杀鬼子、除汉奸,据说是个有着三头六臂的大英雄,这样的队伍能不参加吗?”
李丹青笑了笑举起手问道:“老人家,你看我有三头六臂吗?”
老者惊讶的张大了嘴巴,“你就是李队长?”
“如假包换,我可没有三头六臂,都是血肉之躯,不过我有一颗爱国的心,有一双杀鬼子的手。”李丹青点点头说道。
老者哆嗦着投来钦佩的目光,“李队长,你就收下我吧,我这一身老骨头,也要死在杀敌的战场上。”
李丹青将老人家扶到一边,“老人家,不是我们不收你,部队行军打仗、风餐露宿,实在艰苦,您老要是有心,家中还有儿子孙子,只要年纪、身体符合要求,我们都要。”
“哎——,空有报国志,怎奈人易老。罢了,罢了,我回去叫我孙子来参军。”
送走老者后,李丹青和胡长捷迅速返回宪兵队。他们计划在次日离开县城,因为深知灵丘县城的失守必然会引起鬼子的反扑。他们并不想傻傻地等待鬼子的报复,既然已经达到了预期的战略目标,就决定见好就收。
在此之前,他们已经将从机要室缴获的电台和地图交给两名可靠的战士,让他们迅速送往军分区。同时,李丹青还将岗哨放到了城外十里,确保安全。运送缴获物资的马车已经往返县城和万宝村两次,将重要物资全部转移。
一切安排妥当后,李丹青次日清晨便带着队伍撤出了城,临走还在原田弘叶办公室和机要室安下了诡雷。
等灵丘城的老百姓们从睡梦中醒来,破虏军早已出了城。一些胆大的乡民又到宪兵队和特工队里洗劫一番,最终连宪兵司令部的大铁门和军营里的门窗都给拆走。原田弘叶的机要室,李丹青让人在门口贴上了封条,老百姓没敢动,其余的房间就只剩下秋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