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致死
一项近期调查显示,40%的成年人声称自己感到孤独,大约4260万45岁以上的成年人声称自己长期感到孤独。在《孤独是可耻的》一书中,社会心理学家约翰·卡乔波说:“社会隔离对健康的影响与高血压、缺少锻炼、肥胖或者吸烟的影响相当。”
有证据表明,孤独对公共卫生构成了严重的威胁。研究表明社会隔离会损害人体的免疫功能,提升炎症的发生概率,导致各种健康问题,包括心脏病和糖尿病。约克大学的一项研究发现,被孤立的人或孤独的人同有强大社交网络的人相比,他们患冠心病的风险高出29%,中风的风险高出32%。
孤独不仅会使我们暂时生病,它实际上正在杀死我们。一项研究发现,孤独感、社会隔离、独居能够使死亡风险分别上升26%、29%和32%。主观上感到孤独、客观上同他人分离,这样的人面对的死亡风险最高。孤独构成的死亡风险同吸烟相当,是肥胖的两倍,老年人和那些没有足够社交的人早亡的可能性要比普通人多出一倍。
没有人能幸免于孤独带来的可怕后果,而且没有任何人类基本需要的满足能够取代深厚的情感联结——金钱、名誉、权力、人缘,甚至归属和接纳也不能。然而,我们常常诉诸这些途径,并错误地希望它们能够代替满足我们对情感联结的需要。利奥·布劳迪在回顾人们的各种名利追逐行为时指出,人们对名利的渴求常常基于“对接纳的憧憬”,以为名利会让自己在余生都感到被爱、被接受和被追捧。
但是,这样的憧憬常常是假象,名利远不能给我们带来满足,很多已经获得名利的人都可证实这一点。尽管追求爱情与权力的动机看起来毫无关联,但在1962年《社评》杂志一篇名为《爱情与权力》的文章中,政治学家汉斯·摩根索提出,爱情与权力实际上有共同的动机——努力逃离孤独。摩根索认为,权力和爱情为达到相同的目标采用了非常不同的策略:“爱情通过自发的相互依存实现新的结合,权力通过单方面的强制要求实现结合。”
但是,如摩根索指出的,权力只是亲密关系差强人意的替代品。他说:“爱情至少能够接近且在短暂的瞬间实现亲密,而权力只能给人以假象。”沽名钓誉也是如此。摩根索认为,为了使自己的人生完整,对权力的追逐总是不可避免地使人想要得到更多的权力。这造成了一个讽刺的结果——最有权的人最孤独。正如摩根索所说的那样,这有助于解释那些对权力最渴望的人(比如希特勒)为什么需要不断地要求他人称其为“我们亲爱的领导者”。
孤独可能是名人自杀的原因之一。如卡乔波指出的:“百万富翁、亿万富翁很容易感到孤独,很多运动员也常常感到孤独。很多人想要成为他们的朋友,但是如果所有想要和你做朋友的人,都只是觊觎你所能给予的物质或是社会利益,你会有何感受?”
以受到疯狂追捧的同性恋小说家斯蒂芬·弗雷为例,他在采访了一位乌干达政治家之后企图自杀——这位政治家试图以死刑处罚同性恋。在这次采访后不久,弗雷说:“我前思后想,试图分析到底是什么从内心消失了。我整个人仿佛变得空空如也,曾经的我已经全都不在了,只有一种感觉袭来——一切都该结束了。”
弗雷在酒店房间里吃掉他能搜集到的所有药物,喝掉所有的伏特加之后昏了过去,失去了反应。后来,电视制片人和酒店员工破门而入,发现了他。“一个如此富有、名声显赫的成功人士怎么可能抑郁呢?”他后来在网站上写道:
孤独?我几乎每天都能收到人们寄来的请柬。我会出现在温布尔登的皇室包厢里,朋友们热情又慷慨地邀请我加入他们——今年夏天或许是去法国南部,或许是意大利、西西里、南非、哥伦比亚,或许是美国。我有两个月的时间写一本书,之后还要启程参加《第十二夜》在百老汇的巡演。
我可以再念一遍台词,看看自己是否得了双相情感障碍。如果我在接受治疗并且没有抑郁,我有什么权利感到孤独、悲伤、绝望?我没有这个权利。但是话说回来,我也没有权利不去拥有那些感受——感受并非是人们有权或无权做的事情。
归根结底,在所有问题之中,孤独是最可怕也是最令人矛盾的一个。
孤独如此肆虐,我们的社会到底哪里出现了严重的问题?
孤独如此肆虐,我们的社会到底哪里出现了严重的问题?如果一个人承认自己孤独,他会背上污名;如果他公开表示想去结识新的密友,人们会认为他犯了禁忌。但这只是冰山一角而已。“我们正在做着一些与社会联结背道而驰的事情,然后我们来问为什么自己感受不到彼此间的联结。”斯坦福大学共情与利他主义研究教育中心科学主管爱玛·塞佩莱如是说。她写道:
我们对生活的优先级的排序,以及我们对事物的优先级所做的排序,常常有悖于我们对归属的强烈需要。无论我们追求的是物质商品还是精神愉悦,是经济上的改善还是社会的进步,我们都在彻底地偏离宗旨。我们并没有看到最大的幸福来自情感联结,无论是与家庭的联结还是与宗教、社会团体的联结,这些联结都是来自比自己更强大、更具超越性的东西。我们如此迷惘,而且这么多人都感到迷茫、焦虑、抑郁、孤独,这都是有原因的。
让我们从钱开始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