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暗镜追凶（2）
地下实验室的金属门在虞见微面前缓缓开启，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扑面而来的冷气中混杂着某种化学药剂的味道，让她想起母亲实验室里那些永远擦不干净的白色长桌。
“温度显示零下20度，”姚时域的声音在防毒面具后显得沉闷，“这种环境下，任何电子设备都撑不过半小时。”
手电筒的光束刺破黑暗，照亮了排列整齐的十二个圆柱形培养舱。
虞见微的呼吸在面罩上凝结成霜，她数到第七个培养舱时，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舱体里漂浮着一个和她一模一样的女人。
“编号007，记忆编辑次数：3，”姚时域念出舱体上的标签，声音突然哽住，“见微，这......”
所有培养舱突然同时亮起幽蓝的灯光。
液体开始排空，十二个“虞见微”齐刷刷地睁开了眼睛。
“终于来了，”中间那个“虞见微”的嘴唇没有动，声音却通过实验室的广播系统传来，“我们等你很久了，1号。”
虞见微后退时撞翻了工具台，手术器械叮叮当当散落一地。
她看见每个培养舱里的自己都在微笑，那种笑容她从未在自己脸上见过——像是捕食者看见猎物自投罗网时的愉悦。
“2021年6月1日，你按下按钮的那一刻，量子纠缠就开始了，”最左边的复制体说，她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我们是你散落在不同时间线上的镜像，每个都带着一部分真实的记忆。”
姚时域举枪的手在微微发抖：“见微，她们在说什么？什么按钮？”
记忆的碎片突然刺入虞见微的脑海：母亲哭喊着阻止她的画面，实验室刺眼的红光，还有那个鲜红的、写着“紧急终止”的按钮......
“不！”她抱住剧痛的头蹲下，防毒面具的视窗被呼出的白雾模糊，“那天是意外！实验室发生了爆炸......”
“谎言。”所有复制体突然同步开口，声音在实验室里形成诡异的回声，“是你亲手启动了清除程序，为了销毁证据。”
培养舱的玻璃开始出现裂痕。虞见微看见自己的倒影在舱体表面扭曲变形，渐渐变成了母亲的脸。
“微微，你还不明白吗？”母亲的声音从广播里传来，带着她记忆深处的温柔，“M不是别人，就是未来的你自己。”
实验室的灯光突然全部熄灭。在最后的光源消失前，虞见微看见十二个培养舱的玻璃同时爆裂，荧绿色的液体如潮水般向她涌来......
三个月后，仁和医院特殊病房。
虞见微在消毒水的气味中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的手腕被特制束缚带固定在病床上。
窗外阳光刺眼，床头日历显示：2023年6月1日。
“杨教授，您终于醒了，”护士推门而入，声音带着刻意的恭敬，“林局长说等您清醒后要立即通知他。”
虞见微的瞳孔骤然收缩。她挣扎着看向墙上的镜子，映出的是一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母亲三十岁时的模样。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十二个培养舱爆裂的瞬间，荧绿色液体侵入她的身体，量子级的意识融合......
“我不是杨教授……”她的声音沙哑得可怕，“我是虞见微。”
护士的笑容僵在脸上，手中的病历夹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三小时后，特别审讯室。
林勋将一叠照片推到虞见微面前：“解释一下，为什么你的DNA会出现在过去十年所有'新人类计划'受害者的案发现场？”
再次坐在这个位置，虞见微内心微涩。
照片上，有陈铭坠楼的窗框，有鹿齐胸口的刀柄，甚至还有吴佳死亡时紧握的粉底液瓶。
每一处都检测到了她的生物痕迹。
“因为那根本不是我，”虞见微抬起布满针孔的手臂，“是她们，十二个量子镜像体。母亲...不，杨教授用我的基因培育了她们。”
姚时域突然推门而入，手里拿着一份泛黄的实验日志：“她说的是真的。1999年的原始记录显示，杨教授确实克隆了十二个虞见微，用来进行跨时空犯罪实验。”
“为什么？”林勋的拳头砸在桌上。
虞见微的眼泪无声滑落：“为了证明人类意识可以突破时间维度。母亲需要‘不同时空的同一个体’同时在场，才能启动终极实验。”
审讯室的单向玻璃突然爆裂。十二个穿着病号服的“虞见微”站在窗外，她们的眼睛在黑暗中泛着相同的荧绿色。
“时间到了。”她们异口同声地说。
整栋大楼的电力系统瞬间瘫痪。
在应急灯猩红的光线下，虞见微看见自己的双手开始发光，皮肤下浮现出复杂的量子纹路。
“这是......”
“意识归一，”为首的镜像体微笑，“三十七次循环的终点。”
虞见微突然明白了。
她颤抖着摸向自己的后颈，在那里摸到一个微小的突起——量子定位器，母亲最后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原来我才是钥匙。”她苦笑，然后做出了决定。
当林勋和姚时域反应过来时，虞见微已经夺过配枪，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告诉三年前的我......”她的手指扣上扳机，“别按那个红色按钮。”
枪响的同时，整座城市所有的镜子同时爆裂。十二个镜像体发出凄厉的尖叫，身体像信号不良的全息影像般闪烁、扭曲，最终化为荧光消散在空气中。
一周后，特别调查组在废墟中找到了杨教授的日记。最后一页写着：
当所有可能性坍缩为一时，我的女儿将成为新的时间锚点。这不是终结，而是进化。
而虞见微的病房里，那面新换的镜子映出的，终于又是她自己的脸了。
心电监护仪的电子音有节奏地响着，虞见微缓缓睁开双眼。
刺鼻的消毒水味让她瞬间清醒，头顶惨白的灯光在视网膜上留下光斑。
“醒了！”姚时域布满血丝的眼睛出现在视野里，他按下呼叫铃的手在微微发抖，“你昏迷了整整三天了……”
虞见微想说话，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像是被砂纸磨过。她下意识摸向自己的后颈——那里光滑平整，没有任何芯片的痕迹。
“陈铭的案子……”她艰难地挤出几个字。
“结案了，”林勋推门而入，手里拿着一份文件，“监控拍得清清楚楚，就是自杀。窗框上的指纹、遗书笔迹鉴定都没问题。”
虞见微的大脑一片混沌。那些关于量子镜像仪、绿色粉底液、十二个复制体的记忆鲜活得不像是梦。她挣扎着坐起来，输液针头在手背上扯出尖锐的疼痛。
“可是镜子……那个全身镜...…”
姚时域和林勋交换了一个眼神。
“确实有古怪，”姚时域打开平板电脑，“技术科在镜框夹层发现了这个。”
屏幕上显示着一个微型发射器的照片，只有纽扣大小。
“低频电磁脉冲装置，”林勋解释道，“能让人产生短暂的视听幻觉。陈铭死前可能也被这东西影响过。”
虞见微死死盯着照片。这解释太完美了，完美得像是精心编造的谎言。
“那吴佳呢？陈铭死前接到已死之人的电话...”
“AI语音模拟，”姚时域调出一段代码，“我们在陈铭电脑里找到了声纹库，包括吴佳的声音样本。”
病房突然陷入沉默。虞见微的目光落在窗玻璃上，那里映出她憔悴的面容。有那么一瞬间，她似乎看到自己的瞳孔闪过一抹绿色。
“你们相信这些解释吗？”她轻声问。
林勋叹了口气：“证据链完整，检察院已经批准结案。至于那些科学解释不了的部分……”他耸耸肩，“就当是陈铭精神失常产生的巧合吧。”
护士进来换药时，虞见微注意到她胸牌上的名字：吴佳。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你是...新来的？”
“调来一周了，”护士笑着调整滴速，“怎么，虞警官认识我？”
虞见微摇摇头，却在护士转身时看到她后颈上有一个小小的绿色纹身——一个字母“M”。
出院那天，虞见微独自去了结案的档案室。
陈铭案的证物箱里，那个绿色粉底液瓶安静地躺着。她拧开瓶盖，里面空空如也，却在瓶底内侧发现一行激光刻印的微小字迹：
“游戏暂停，非游戏结束。——M”
走出警局时，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姚时域在台阶下等她，手里拿着两杯咖啡。
“总觉得这个案子结束得太简单了，”她接过咖啡，热气模糊了镜片。
姚时域望着远处的玻璃幕墙大厦：“有时候最简单的解释就是真相，”他顿了顿，“不过……”
“不过什么？”
“技术科那个发射器，”他压低声音，“生产编号显示是警用装备，三年前就停产了。”
虞见微的咖啡杯停在半空。三年前——正是母亲实验室爆炸的时间。
“走吧，”她最终说道，将咖啡杯扔进垃圾桶，“该下班了。”
夜幕降临，城市的灯光次第亮起。
在某栋高层的落地窗前，一个身影静静注视着虞见微和姚时域离去的背影。
玻璃反射中，隐约可见那人手里把玩着一个绿色粉底液瓶，瓶身上的刻字在月光下微微发亮：
“欢迎来到真正的实验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