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4章 天怒人怨不敢言
天圣七年(1029),刘太后主持朝政已经整整七年,仁宗皇帝也已经十九岁。这个年号之所以称为“天圣”,就是因为“天”字可以拆解成“二”、“人”两字,“天圣”被拆解成“二人圣”,自然指太后和皇帝二人。太后的野心不仅于此,她还热衷于穿着帝王的衮服,出现在祭天地、祭宗庙、正旦、冬至等重大庆典上。迫于朝廷上这些气节文官的压力,服饰的细节上她还是尽量做了些调整,但皇帝的做派她一样都没有落下。
这一年不期而至的一场大火烧掉了几乎整个玉清昭应宫,等同于烧掉了半个真宗朝。玉清昭应宫始建于大中祥符元年(1008),是真宗朝唯一的国家重大专项工程,耗费了太祖、太宗、真宗三朝的家底儿建造的巨型皇家道观。
玉清昭应宫的建造源于澶渊之役,“澶渊之盟”明明是一场战略上的胜利,硬生生的被战争中贪生怕死的王钦若说成是“城下之盟”,是帝国的耻辱。王钦若原本出于排挤寇准的肮脏的目的,别有用心的搬弄是非,但却使真宗皇帝的内心羞愧难当,极度需要排解。如果真的如同王钦若所说是场败仗,大宋帝国皇帝亲征战败的一页将永载史册。这是真宗皇帝绝不能接受的,他极需要被认同,遗憾的是辽不会认同、西夏不会认同、大宋百姓不会认同,只有寄希望于不会说话的“天”认同了。
一群陛下肚子里的蛔虫装神弄鬼的弄出了一个贻笑后世的“天大”的笑话——天降天书以认同这个英武的皇帝以及这个辉煌的盛世。既然天书已降,总得有个地方存放,便修建了大宋第一号大工程——玉清昭应宫。这项国家重大专项工程顺理成章的也变成了王钦若等人排除异己的工具,谁反对建设就把谁赶出朝廷。为了建这个劳民伤财的工程,需要先把耿直的寇准赶走,这就免除了王钦若的心头大患。
朝廷里走了寇准还有王旦,王旦和寇准一样是朝廷的忠直之士,但性格不同于寇准那么刚烈,真宗皇帝和王钦若打算“智取”王旦。可真宗皇帝对王旦的态度时常变得很犹豫,因为他很不希望在王旦那里失了面子。可见皇帝和奸臣总是可以交心的,酒杯一举什么伦理、纲常统统一边去了,而皇帝和忠臣之间一定隔着道义。这道义也会产生距离和隔阂,使他们不能充分交流,事实证明皇帝总是不能采纳忠臣的意见,却总在奸臣、酷吏的唆使下越走越黑。
一天,真宗皇帝问王旦:“古代所谓河出图、洛出书,是真事吗?”
王旦当然知道这是真宗皇帝想让他一起渲染天降天书的“事实”,但王旦是有气节、有底线的,说道:“这是圣人以神道设教而已,教导国君胸怀百姓,做感天动地的万世明君。”
王旦的话当然和真宗皇帝心中的预期不符,对此他心中很不踏实,便把事情原委向王钦若倾述。王钦若绞尽脑汁的给真宗皇帝出主意,一熬就是半宿,要说为江山社稷他可没有这么足的精力。
隔天,真宗皇帝召王旦饮酒,酒过三巡,真宗皇帝把一尊酒赐给王旦,说:“这酒极佳,您回去与妻子家人共同享用。回去后再打开。”等回到家后,王旦打开酒,目瞪口呆。里面是一斛上等的珍珠。
从此之后,凡是天书、封禅等事,王旦便不再开口发表意见,但良知使得王旦的内心万分苦涩。可怜的王旦为此事一辈子没有原谅自己,去世前嘱咐家人,穿着罪人的衣服下葬。好在真宗皇帝不是如同汉武帝一样的暴君,大宋朝还能容得下高尚的王旦。
真宗皇帝从此毫无忌讳的任用王钦若、丁谓、林特,他们是一干毫无良知、心狠手辣的人。玉清昭应宫高可插天,地基深一丈五,光是房间就有两千多间,成为古今道观之最。耗尽天下财力、人力的宫殿不比于万里长城,长城保卫农耕百姓尚有千年之久,但在千百万孟姜女眼中,长城不过是一座巨大的坟墓。而这座巨大的玉清昭应宫就是一座彻彻底底的坟墓。
最令人深恶痛绝的是计划工期十五年的工程,在这些为了升迁急不可待的官员鞭挞下,只用了七年就完工了。这些建造“坟墓”的“功臣”都得到了提拔,而玉清昭应宫下埋葬的却是累累白骨。烧毁玉清昭应宫的大火是一次雷电引起的,这场雷火是对苛政下亡灵的祭奠。
大宋的气节文官们再一次发挥了作用,阻止了刘太后重修宫殿对百姓造成二次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