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都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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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强顶恶虎不露怯,人命如狗似草芥

“何意?”徐朗斜睨着王年说道,“我徐家虽然称不上什么大户人家,可基本的内外有别还是有讲究的,你这随从和内宅的丫鬟勾搭成奸、秽乱内院,打死了都是罪有应得。”

“这还是念在王大掌柜的情分上,这才暂且留了他一条狗命。”已经懒得演戏的徐朗干脆一把抓起桌上的酒坛,“砰”地一下拍掉封泥,仰起头“咕嘟咕嘟”就是一阵豪饮。

“哈哈~舒坦~”小半坛三十年的女儿红下肚,徐朗这才抹着下巴上的酒渍说道,“这狗是活是死?只在你王大掌柜一念之间啊。”

对大户人家来说,这签了死契的奴仆便是猪狗一般的存在了,任打任罚不说,即便是下手太重闹出了人命,也只需向官府报个“暴病”就行了。

父精母血、岁月养成,到头来却也不过是一抔黄土、半卷草席罢了。

王明是王家的家生子,也就是奴仆生下来的孩子,算是猪狗中地位比较高的那一类,若不出意外的话,待得小少爷们长大成人,这些随侍左右的家生子就是以后的管家、掌柜,在猪狗中也能算得上是一方诸侯了。

王年小小年纪就被送到了徐家做学徒,怎么可能连一个放心使唤的下人都不给他准备?这王明就是王家的家生子,从小陪着王年读书的。

偏巧王明打小就长得俊俏,又肯伏低做小,最会讨的女子欢心。

王年是个心思缜密的,早早地就给他准备了各种吃食、首饰,指使着他趁着出入徐府的时候去跟各方下人做人情。

功夫不负有心人,王年最后能当面见到仙长,求得这份差事,便是靠的王明在内宅里的相好,一个名叫夏荷的丫鬟。

徐朗这会儿没说,但仅看王明这模样,那夏荷估计也是凶多吉少了。

说来也巧,女儿红的酒味一散出来,立马盖住了王明身上的血腥气,肚子里好受了一些的石伢子这才脑子活泛了起来。

他不清楚王年、王明,还有跟这徐府之间的来龙去脉,但看徐朗先礼后兵,此刻一副恶地主般的做派,他猜想眼前“血人”多半就是年叔手底下的亲近人,只因着自己的缘故,此时此刻被拖出来要挟年叔的多数。

少年人的心里非黑即白,这王明既然是“自己人”,那肯定是好人,肯定是要救的。

眼见着王明好不容易睁开的眼睛又开始闭上,整个人都像没了骨头一般慢慢倾倒下去,石伢子顿时捏紧了小拳头急得手足无措起来。

他身旁的王年却是长吸了一口气,接着重重吐出。

“每遇大事有静气。”

这是当年徐博力排众议,提拔王年当掌柜时的评价,寥寥数语却是将王年的性格能力概括得大差不差。

“二爷这又是何苦?”王年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朝着徐朗躬身道,“这王明什么都不知情,您若是能大慈大悲放他一条生路,小的定当感激不尽。”

“嘿嘿~”

听了王年的话,徐朗当即一阵冷笑,“放他一条生路?”

“王年啊王年,他们都说你有一颗七窍玲珑心,惯会看人说话,办事方圆,只有我大哥说过另一番话,你猜是什么?”

瞧着徐朗阴阳怪气的模样,王年眉头微微一皱道,“小的不知大老爷有何缪赞。”

“他说‘此子小利不贪,大苦能忍,胸有鸿鹄之志也’。”徐朗盯着王年问道,“王大掌柜,这王明可是你最亲近的心腹,你真忍心为了你的鸿鹄志看他去死?”

“……”

眼见着徐朗的目光滴溜溜地开始朝着自己的身侧转过去,王年原本光洁平滑的额头顿时皱得犹如千年古松皮一般。

所谓杀人诛心,徐朗这最后一句话不单单是说给王年听的,还是说给半死不活的王明听的,更是说给被他搂着的石伢子听的!

在江湖上混了这么多年,即便徐朗是五大三粗的性子也练出来了一双火眼金睛,这石伢子的面相一看就是乖巧懂事的,再加上这么小的年纪,这一路走来都是安安分分、不骄不躁,连这一桌子的美味佳肴都不曾诱出他的少年心性,可见还是个性子沉稳的。

性子沉稳是什么意思?那就是说这娃娃是有自己心事的。

要知道爱恨喜怒、痴欲怨怼,皆由心起……

眼看着石伢子原本义愤填膺的脸上透出一丝犹疑,再瞥了眼王年脸上那恨不得想杀人的神色,心中得意的徐朗忍不住又开口道,“小娃娃,你想这王明死么?”

点到为止,过犹不及。

若是徐博在此定要狠狠地摔它几个杯子器物,大骂几声失智!

就因为徐朗这句话,让石伢子身边咬碎了一口钢牙的王年彻底放下了心中顾忌。

“二爷,上仙可还在府里等着这孩子呢!”王年霍然抬头面无表情地直视着徐朗说道。

不仅如此,就好似生怕这句话说得不够响亮一般,他又转身面朝何四还有那两个手下高声说道,“上都宫的真仙也是我们能轻慢的么?!”

华夏一谷两门三宫四大派!

上都宫就在这詹州府界的上都诸峰之上!

二十年前邪修在詹州作祟,上都宫真仙恩泽苍生一剑斩邪魔,连漓阴老城都斩了大半!

道听途说、风言风语,都说徐家就是借着上都宫真仙斩邪魔的契机和仙家扯上了关系,这才能在短短二十年间飞黄腾达!

上都宫真仙就在徐家!就在等这个娃娃!!

一瞬间仿佛百转千回,光阴逆流,没有人知道何四和那两个手下在这刹那间心里头究竟想了些什么,但王年分明从那六只眼睛里看到了一丝名为欲望的火苗从无到有“腾”地一下窜了起来。

“你们不如……”破罐子破摔的王年正要给这火苗再添把柴,却听到身后突然传来了“咻”地一下破空声。

紧接着一阵疾风猛然间从他耳后掠过,直刮得他脸颊生疼,眨眼间他只来得及看到四道白光“嗖”地一下飞向了何四他们三人还有地上的王明。

“砰”、“砰”、“砰”、“砰”

只见四人的脑袋猛然向后一仰,紧接着就是四蓬血雾倏地从他们脑后炸了开来。

“啪”“啪”“啪”“啪”

木屑纷飞之间,那四道白光去势不减,依次砸在了房梁、门窗、地板之上,发出一阵好似炮仗一般的脆响。

紧接着,就仿佛时间静止了一般,四人的脑门上莫名其妙地出现了四个指肚大小的血窟窿,窟窿里混着血的脑浆子便开始汩汩地往外流着。

四人一脸惊恐地长大了嘴巴,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口,颓然间便“砰砰砰”地倒了下去。

“哒哒哒”

牙齿打着颤的王年骇然转身,却见一脸怒容的徐朗已然起身,整个胸腹正在不停地鼓荡起伏,“呼呼”的喘气声响得就像是破了皮的风箱,显然是气得不轻。

世人都说徐家大老爷是得了上都宫的养生仙法,这才能鹤发童颜、青春永驻,又有人说徐家不仅得了养生的法子,还得了仙家杀人的手段,所以才会在这许多年的江湖争斗中无往不利。

“没有人看到过两位老爷出手,因为凡是看到过的人早就死绝了!”没由来的,王年突然想起铺子里一位老伙计吹过的牛皮。

“好!你很好!”

这一次,徐朗死盯着王年的眼神不是要杀人,而是要吃人了!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他兄弟二人从泥腿子一步步走到今天,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楚,受了多少白眼,这上都宫的仙缘就是他们的根!就是他们的命!

出了一个王年已经让他们兄弟二人追悔莫及,这要是再弄出来个何四、赵八什么的,这家业还要不要了?!

“砰!”

在王年与石伢子傻了的目光中,百斤重的楠木桌子被徐朗一把就给掀翻了出去,直接把旁边的木墙砸出了一个大洞。

也不管那一地的汁水淋漓、杯盘狼藉,徐朗直接一个健步跨到王年与石伢子身前,一把揪住王年的衣襟,将他整个人提着拉到自己胸口,须发皆张地问道,“老夫最后问你一遍,这娃娃你给还是不给?!”

因着双脚离地,王年原本搂着石伢子肩膀的手已经上滑到了他的脖颈。

“不!给!”

明明已经被嘞得呼吸都不顺畅了,可王年搂着石伢子脖子的那只手却是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连带着石伢子的小脸也因着透不过气来憋得通红。

一大一小、一上一下,远远看去还真就如俗语所说一般,好似串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