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死者名为喾气一
“——”喾气一似乎没了声息，受那一击，还能出言，月君之力实在可怖。
“索索——索……”
这近乎完美（本是完美，可既然可死，也只是近乎而已）的身躯，逐渐消解了。巫祓方才不出手是因无力，不曾尝试，是因为已经确信喾气一已无生还之望。
若凡有一丝，这世界聚集而来的生灵，怎会呆呆地围在四周。
“孤一生无为，私心暗生，投入深山，”喾气一突然自语，“这月君之名，实愧……祓，望日公与君之愿，终成。”
原是回光返照……
“愧拥月君吗……”巫祓心中并无欢喜，亦无愧惭，“月君本就无责无担，何来无为一词。”若真无为，方才为何在身死之时保住了那本不存在的异世，不过，这是喾气一的事情，与巫祓无关。
当月君的身体再无留存，那孩童倒身而下，一摸红光入进海姑。“朱獳吗，想不到竟有幼兽。”巫祓惊叹。
一瞬间，海姑再复平静，水面平展清澈，倒影人身，巫祓也不免口角扯起，微微一丝自嘲。
不知过了几许光阴，巫祓终于还是倒下了。
海天无际，大海情势多变，巨浪、海兽，无不凶险，而这海姑，却只是平静。浮动在上的巫祓或许弱不能行，只是一柄破剑、一块砖石便可带走性命，此时却反而安全无恙，即便是有时天上异兽飞过，或者水中水兽登岸，也无视着他……
不知这是第几只水兽登上了岸，又是第几只鸟飞过了上方，一直静止的巫祓终于有了动静，也不是巫祓，而是那洼血水。这时光流逝，金乌照耀，血水竟然不曾干涸。在此时，血水流动，渐渐地绘做了八卦……
血色流淌中，【需天水山】卦成，巫祓恍然正在风天小畜见天泽覆处，缓缓地生息现世。
终于，这个冒大不韪，辱没龙神、杀害名主的巫觋，还是活了。
……
成国故都所在，阆城西南。
自谷水结怒江处，古代祭祀虺台，向东，不过百里处，有鸿沟，虽称之“鸿”，实则极窄，长也不过丈余，若非其名威世，倒不过是山径野道上一经龟裂……然，此地即为小丘山——巫族生养之地。
若你窥得门径，亦或力之无固，迈腿之间，即刻入山；但若力微无方，此之“沟壑”当如其名“鸿沟”。
“竟然让巫祓做到这般地步，未能通达其身的月君已是如此，喾气一其人若可拉入麾下，岂非更好？”
这号称巫族生地，天外落境的小丘山，此刻竟有外人！
“您果然也在关注。”老者看这晃动身影间跨入“小丘山”，直至面前的男人，无丝毫神色。
来者这般动作，好似本该如此，那身份也就不言而喻了。
“果然，这词用的好，”从老者口中说出，几乎与讥讽无二了，“喾气一也察觉了吧，否则怎会打消她先前对巫祓的防范、敌视。”来者似乎并非敌对。
“自然，月君的身体是完美的身躯。”当然就拥有最好的眼睛。
“想要杀死月君，有哪几种方法？”来者竟然问老者，
而老者竞也直接回应：“三种，巫祓这般，实是取巧，如若喾气一再坚持半刻，巫祓，恐怕顾不得证明能力了。”
三种，这么多种方法……
如果这言论传到外界，不知有几人敢信。
“强到足以只凭自身，完全的摒弃外物，这是杀死月君最佳的方法，可惜，不讲巫祓，即便是最强大的武者，至今也未能到达这种境界，术者自然更难，即便将身体加持、创改，终究非自身之力，在月君掌‘形’的境况下只会更落下风；方才，俩人入异界之后，我虽然未见，但想来，巫祓作为定有一则。”喾气一临死前的言语是佐证之一，来者想起，那最后被“海姑”拒绝的身体，他很确定。
“这也是杀死日公的方法。”老者当然信他：“之于世，生为能，体为形。生者，形神为一。”所以执掌术法权能的日公、可以自在操纵形体的月君都无法随意操纵生灵，“那世界是巫祓创造的虚幻世界，不在名主的掌控下，因为那世界不存在任何事物，如你所想，巫祓的确那样作了，”他双目望着来者：“借用了那虚幻世界成型后的规理及自身加之喾气一的神思，巫祓创造了他那个世界的龙神，虚假又真实，如同我等信仰的神明降生，在那个世界孕育了一个生灵。”
“可是，不够强大，”来者本就想通：“毕竟不是真实，即便假借了生理循法，那方初生天地又有几许力道。”所以喾气一谓其不敬，称之辱没，只是喾气一还是不明白，对于神，世间生灵不存在“大不韪”，祂所看到巫祓身上的影不过是当年被定下的规矩。
“所以，第二种，也非常理可行，”来者继续说到：“那虚假之物当然可行水风火雷。”
“第二种，完全的法，但世间生灵，即便是尊驾麾下神明，有几人术法之中全无形态，若以此法，当以日公与尊下，有此力量。”
也就是将自己也排在其外了……
风无形，火无态，雷电无象，在此之外，术力造就的规则也是可以借用的力量，可是想要摧毁那完美的月君，要需要多强大的量级？人真能做到？
“所以，循您所行之法、所创理论，并加以抽取平衡真实从而创建的世界，巫祓拥有他所能达成的最大的天时地利；甚至从最开始，便借由对自身认知修改，用谎言、假理，妄图混淆喾气一力量的本质。可是即便是那由他而来的世界，喾气一依旧独然于上，恐怕面对名主，根本不存在‘天时地利’一说。”两人或许都已经想到了这些，那来者，此刻已经可以笃定是那天帝正微的男人，对此无疑无异。
天帝正微，神明所供奉的神，在结束多年的闭关后，竟然出现在人世，来到这不尊神明的小丘山……
“为了向我证明，人，能超越名主。”虽无戒律，但信奉真实的巫，却谎言加身，造那虚假却存在的世界，只为此。
老者眼神中似有话语，但闭口不言。
“他想的不错，若我见他但凡有一丝非人……”正微停语，但那和煦笑意，已然讲尽。
“第三种，可惜，痴望而已。”老者笃定。
正微对此有不悦，可无能反驳：“所以，他们才要杀死月君。”
有意思，如他们所论，天帝正微，来此，岂非无聊。
老者心中不平，多少年，他已经不在动了心气：不错，所以他们要杀死月君，可是，你又岂非同他们相同愿景？
“你在生气吗？㐗。”正微发觉对方似有怒火。
“应该是。”老者此刻已经平静。但是他却在向正微行去。
正微似乎知晓他意，站在原处静等他来。
老者虽然老态横生，步伐定然持稳，步行至他面前，没用多久功夫，然后他嗅了嗅，面有惊色：“你完成了。”
正微面色有暗：“失败了。”
“不能算失败。即便不算你认知的功成。”老者否认。不亏是你，天帝正微，终究是你这上者断世之材。
或许，这才是他来此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