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陈年往事
次日，紫云山还笼罩在晨雾之中，仿若一层轻纱，将整座仙山温柔包裹。
仙池里，小鱼在清冷的泉水中自在游动，每一次摆尾都漾起淡淡涟漪，给这宁静的清晨添了几分灵动。
羽化阁内，暖意已经渐渐弥漫开来，前来拜访的宫人和紫云山的弟子们，纷纷忙碌着，手中斟着热气腾腾的茶，小心翼翼地为阁内的两位尊贵主人做着准备。
落尘仙尊端坐在座下，双眼轻闭，神态安详，似在静神凝思。她虽年事已高，却因常年修行，有着一副慈眉善目的好面相。岁月似乎格外眷顾她，脸上极少有被时光雕琢的痕迹，每一道细纹里，都藏着历经沧桑后的平和与智慧。
老国君坐在上位，目光缓缓扫过四周，见一切妥当，才微微抬手，轻轻招了招，示意让所有人退下。阁内的侍从们鱼贯而出，脚步声渐渐远去，只留下一片寂静。
落尘仙尊缓缓睁开眼睛，眼中闪过一丝清明，她微微屈身，向老国君行了一个礼，率先开口，声音平和却又带着几分洞悉世事的了然：“先后之灵已然告慰，国君迟迟尚未离去，想必是还有其他事情要过问吧。”
老国君长叹一口气，脸上的疲惫之色愈发明显，他微微点头：“仙姑果然明察秋毫。”说着，他缓缓从袖中取出一幅画，抬手示意落尘仙尊上前。
落尘仙尊伸出右手，中指与食指轻轻一捻，那幅画便似有了生命，随着微风悠悠飘到她的手中。她接过画，定睛一看，只见一幅发旧泛黄的纸上，画着一颗赤色的珠子，色泽鲜艳，却又透着一股神秘的气息，仿佛在诉说着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
落尘仙尊抬眸看向老国君，只见他那略带疲惫的眼睛里，满是期望与执着，正一眨不眨地望着自己。
“落尘仙尊，不知您是否还记得，五年前，大儿凌渊失踪后，朕也曾拿着这幅画来向您询问。”老国君的声音低沉，带着几分岁月的沧桑与无奈。
看着这幅已然陈旧的画，落尘仙尊的思绪如潮水般，不觉倒流回五年前。
那是五年前的春日，阳光明媚，山花烂漫，暖风吹拂，让人沉醉。国君携皇后焓倪、太子凌渊与二皇子凌策来到紫云山，告慰先祖之灵。彼时的凌渊和凌策，还是天性活泼好动的少年，对这仙山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他们在山林间奔跑嬉戏，折枝爬树，还挽起裤脚，下到清泉里摸鱼，笑声回荡在山间，与山中修行的弟子们很快打成一片
太子凌渊，平日里对经书毫无兴趣，却对仙家之术却有着浓厚的兴趣。
曾有人多次意外看到，他在万书室里全神贯注地翻阅着各类藏书，眼神里透着专注与渴望。
落尘仙尊清晰地记得，当年，她极为看重的大弟子霓裳，还有尚在万书室学习蒙书的阿莲，三人常常形影不离地出现在万书室。
那时候，他们一起探讨仙法，一起在书海遨游，日子过得简单而快乐。
后来，有一次，凌渊在三人面前开玩笑说，将来要封大弟子霓裳为大老婆，阿莲为小老婆。这话一出口，可把阿莲给气坏了，原本玩笑般的打闹，瞬间升级，两人你追我赶，互不相让，从最初的嬉笑，渐渐演变成了互相“暴揍”。
场面一度混乱，最后还是皇后与落尘仙尊共同出面，各自严厉地训斥了自家的孩子，这场闹剧才得以平息。
经此一闹，三人小队变成了二人。阿莲和凌渊之间，仿佛竖起了一道无形的墙，两个人再也没有往来。可谁也没有想到，这一别，竟是永别。
后来有人说，是紫云山大弟子霓裳在凌渊临行前，为他打开了藏书阁的密道，让凌渊读到了某些仙家机密，才导致了太子失踪的悲剧。
国君、皇后和皇子们回宫后不久，宫外护城河的后林突然燃起了一场百年一遇的大火。
据当时在宫外的宫人回忆，他们原本正各司其职，突然，一簇火光如闪电般越过层层楼檐，瞬间照亮了夜空。
一时间，整个皇宫陷入了一片慌乱，宫人们的注意力全部被吸引到了御林护卫那边。等到稍微有空清点人数时，才惊恐地发现，太子宫里的太子不见了。
太子凌渊的房间收拾得整整齐齐，没有丝毫凌乱的痕迹，唯有在书柜里，宫人找到了一幅画，还有许多被圈圈点点、看来被太子仔细研读的仙术经书。
皇后得知消息后，怒发冲冠，立刻带着浩浩荡荡的一群人，气势汹汹地上了紫云山，要拿曾与太子走得最近的仙姑霓裳和阿莲问罪。
一群人冷酷无情地将霓裳与阿莲的单腿绑住，把她们垂吊在断仙崖间。断仙崖，名副其实，一旦从这里坠落下去，就算是仙尊的仙骨，也会瞬间化为乌有。
皇后一声令下，手下的人在霓裳和阿莲惊魂未定之时，将她们拉上来，百般折磨，随后又猛地扔下去，不顾她们无助的求救声，就这样反复折腾。年少的阿莲尚未修得仙体，哪里经得住这般致命的恐吓，很快便晕了过去。
之后，阿莲再次醒来时，这段恐怖的记忆已经全然消失。人在经历极其恐惧痛苦的事情后，为了保护自身，往往会选择性地遗忘这些可怕的经历。当然，这都是后来的事情了。
落尘仙尊赶来时，天空正下着倾盆大雨，明明是三四月的时节，可她却觉得那风雨冷彻入骨。她撑着一把伞，脚步匆匆，雨水顺着伞沿不断滴落，打湿了她的衣角。
“够了！”落尘仙尊的声音在风雨中格外响亮，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她示意身边的弟子，赶紧去将霓裳和阿莲救下来。
“娘娘为何要如此针对本座的两个弟子！”落尘仙尊看向皇后，目光中带着愤怒与不解。
山雨愈发猛烈，平日里端庄大方的皇后，此刻眼圈通红，泪水混着雨水肆意流淌。她咬着牙，冷笑道：“渊儿怎么会凭空消失？若不是接触了你们这些人，他怎么会失踪！”说着，她将那些从凌渊房间找到的书，狠狠地扔到落尘仙尊面前。
“紫云山藏书阁里的书……”落尘仙尊瞪大了眼睛，年幼的若瑾在一旁紧张地看着她，大气都不敢出。
雨水迅速浸湿了那些书籍，落尘仙尊喃喃自语：“怎么会在……”
皇后向前走了几步，离开了仆人的伞下，大雨瞬间将她的衣襟打湿。她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悲痛与决绝：“太子没了，本宫能让天下人随着陪葬！紫云仙山历来是仙人圣地，本宫不能也不会让你们全部去死，但是吾儿出事了，你们必须给本宫一个交代。不然，就算本宫与你们这群仙人为敌，也要誓死踏平你们这座紫云山。”
大雨如注，闷雷在云层间不断捶打，仿佛也在为这场悲剧而愤怒。宫里来的人，山上的弟子，全都被淋得湿透，狼狈不堪。
落尘仙尊回头看了看被救下的霓裳与阿莲，她们平日里关系最为要好，长相也有几分相似，平日里蹦蹦跳跳、打闹嬉戏的模样，就像一对亲姐妹。
“紫云山藏书阁，”落尘仙尊的声音有些颤抖，“历来只许仙尊前去。阿莲没有仙体仙术，打不开藏书阁密道，但是大弟子霓裳，知戒违戒。”她的眼中满是痛苦与无奈，一字一顿地说道：“今日起，夺去仙身，逐出仙门，此生不可再回紫云山。”
霓裳的脸颊瞬间变得苍白如纸，大雨湿透了她的发丝，贴在脸上，显得格外凄凉。她嘴唇颤抖着，似乎想说些什么，可声音却被风雨淹没，没有人听到她的话语。
跌落断仙崖的时候，她才十三岁。
时光匆匆，一晃，竟已过去五年了。
落尘仙尊回过神来，看着手中的这幅画，缓缓说道：“五年了。本座一心寻找这画中的左珠，始终毫无头绪。不想却在自仙门泉水中，先找到了玄阴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