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7章 诸葛瑾
暮春的午后，阳光透过竹林在青石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王刚踏着零落的竹叶走进荀府后院时，凉亭里已坐着一位执卷而读的蓝衣女子。
“先生不在府中？“王刚皱眉问道，声音里带着明显的不悦。
荀彩缓缓抬眸，湖蓝色的广袖拂过案几上摊开的竹简。“父亲去太学讲经了。“她声音清冷，指尖却不自觉地摩挲着简牍边缘，“卫将军若是为那封聘书而来...“
“你倒是清楚！“王刚大步踏入凉亭，玄色披风带起一阵风，惊动了案上熏香。他这才注意到今日的荀彩与往日不同——月白色的深衣外罩着湖蓝纱衫，发间只簪一支青玉步摇。阳光透过竹叶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衬得那双杏眼格外明亮。
“为何要伪造我的笔迹？“王刚一掌拍在石案上，震得茶盏叮当作响。
荀彩不慌不忙地合上竹简，红唇轻启：“将军可知，马家与杨家联姻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朝堂平衡被打破！“荀彩突然提高声调，眼中闪过一丝锐利，“杨家借联姻拉拢马家，下一步就是要动你在并州的根基！“
王刚冷笑一声：“就凭这些臆测，你就敢擅自做主？“
“臆测？“荀彩从袖中抽出一卷帛书拍在案上，“这是杨家与袁氏的密信抄本！他们计划借联姻之机，让马日磾出任并州牧！“
王刚扫了一眼帛书，眉头微皱了一下：“即便如此，你也不该...“
“不该什么？“荀彩突然站起身，步摇上的玉珠剧烈晃动，“不该替你保住并州？不该阻止世家蚕食你的势力？“她的声音微微发颤，指尖死死掐住自己的掌心。
阳光透过竹叶的缝隙，在她脸上投下摇曳的光影。王刚这才注意到，她眼下有淡淡的青影，显然多日未得好眠。
“彩儿姐，我想知道，这是你的意思，还是先生的意思。...“王刚语气稍缓。
“谁是你彩儿姐！“荀彩突然打断他，袖中的手紧紧攥住那方绣着并蒂莲的帕子——那是他当年在颍川时，随手递给她的。帕子已经很旧了，边角都起了毛边，她却始终带在身边。
凉亭陷入沉默，只有风吹竹叶的沙沙声。荀彩别过脸去，阳光勾勒出她精致的侧脸轮廓。
“你总是这样蛮不讲理...“王刚叹了口气。
荀彩身子一僵，帕子上的丝线几乎要被她扯断。
她怎能告诉他，那晚他刚回洛阳，而她却恰巧留宿在蔡琰的闺房，她明明可以喊人，却鬼使神差地...第二日天未亮她就悄悄离开了，至今无人知晓。
“卫将军何时成了一个讲理之人。“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却还是泄露了一丝颤抖。
王刚深深看了她一眼，忽然转身离去。玄色披风扫过石阶，带落几片竹叶。荀彩望着他的背影，直到消失在竹林尽头，才放任那滴泪落在帛书上，晕开了“并州“二字。
荀彩颓然的坐在石凳上，手里那视若珍宝的帕子，也飘然落下。
暮色渐浓，王刚独自坐在城南酒楼的雅间里，一壶浊酒已经见底。已有八九分醉意。王刚在这里已经坐了一天。窗外华灯初上，洛阳城的夜生活刚刚开始。
“这位兄台，可否拼个桌？“
王刚抬头，见一位身着素色深衣的青年站在面前。来人约莫二十五六岁年纪，眉目清朗，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似能洞悉一切的眼睛——明亮而不刺目，温和中透着睿智。
“在下琅琊诸葛瑾，游学至此。“青年拱手一礼，声音温润如玉。
诸葛瑾，那不是诸葛亮的哥哥吗，怎么会乱入倒洛阳，是这个世界疯癫了吗。但是王刚现在已经不像从前了。再见这些历史人物，内心也毫无波澜。
王刚微微颔首：“请便。“
酒过三巡，诸葛瑾忽然道：“观兄台眉宇间有郁结之气，可是遇到了难事？“
王刚苦笑一声，将近日之事简略道来。诸葛瑾静静听完，执壶为他斟满酒杯：“依在下之见，此事未必是坏事。“
“哦？“王刚挑眉。
诸葛瑾指尖蘸酒，在案上画了几个圈：“马家联姻，表面看是世家布局，实则给了将军一个机会。“他在几个圈之间画了一条线，“若能借此拉拢马日磾，不仅化解了世家攻势，还能在朝中多一个盟友。“
王刚若有所思地看着酒水勾勒出的图案。这时，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喧哗。两名锦衣青年在众人簇拥下走进酒楼，为首的少年约莫十八九岁，剑眉星目，腰间佩剑上镶嵌的宝石在灯火下熠熠生辉。
“那是吴郡孙伯符，“诸葛瑾低声道，“旁边着月白深衣的，是庐江周公瑾。“
王刚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孙策身旁站着一位俊美非凡的青年。周瑜不过弱冠之年，却已气度不凡，举手投足间自带一股风流韵味。此刻他正执扇轻笑，不知说了什么，引得周围人纷纷喝彩。
“听说周瑜近日作了一篇《洛阳赋》，将京城世家讽刺了个遍。“诸葛瑾摇头轻笑，“倒是胆识过人。“
孙策突然高声道：“要我说，那卫将军王刚也不过如此！靠着女人在并州站稳脚跟，算什么英雄！“
酒楼里顿时鸦雀无声。诸葛瑾轻轻按住他的手腕，微微摇头。
“伯符兄此言差矣。“周瑜轻摇折扇，“王刚能以寒门之身位列九卿，必有过人之处。我倒是听说，他当年在雁门...“
王刚有些意外地看向周瑜。诸葛瑾低声道：“周公瑾眼界非凡，他日必成大器。“
两人又饮了几杯，诸葛瑾忽然正色道：“方才那马家之事，在下还有一言——荀姑娘伪造婚书固然不妥，但其用心良苦。将军不妨...“
“诸葛兄有所不知，“王刚摇头，“她向来如此，什么事都自己拿主意，从不顾及他人感受。“
诸葛瑾若有所思：“或许...她有什么难言之隐？“
雅间外，周瑜与孙策的谈笑声隐约传来。王刚望着杯中晃动的酒液，忽然想起荀彩泛红的眼眶。那个从来不肯示弱的女子，今日竟在他面前险些落泪...
“罢了。“王刚仰头饮尽杯中酒，“明日我再去一趟马府。“
离开酒楼时，已是月上中天。诸葛瑾执意送王刚回府，两人沿着洛水并肩而行。
“今日得遇诸葛兄，实乃幸事。“王刚诚恳道。
诸葛瑾微笑拱手：“他日若有机会，还望将军来江东一游。“
分别时，王刚忽然问道：“诸葛兄如何看待当今天下大势？“
月光下，诸葛瑾的眼中闪过一丝深邃：“乱世将终，必有真龙出世。“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王刚一眼，“或许...就是将军这样的人。“
王刚怔在原地，待要再问，诸葛瑾已转身离去，素色深衣很快融入夜色之中。
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王刚抬头望向星空，忽然觉得，今夜的洛阳城，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