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解脱
“他只是脸受伤了,没有伤及内脏!”那川追进帐篷大声说着,安大胖也要跟进来被赵杆子一把拦住了,并冲他摇了摇头,几个人的目光都向着帐篷看去,安大胖小声对赵杆子说:“你说这小颜爷是咋啦,怎么最近总感觉他像变了个人似的呢,怎么心还软乎了呢,不正常啊。”
赵杆子摇摇头什么也没说,只是眉头争皱了起来。
商洛祺站在帐篷里转过身看着那川平静地说:“这种事还要我解释?”
“他可是跟着你出生入死的兄弟啊,是一条生命!你就这么冷血?你倒说的很平静?”那川无法接受商洛祺对于生命的冷漠,有他的三观里,当兵的人不是更应该看重生命吗?尤其是自己兄弟的命,而他竟然说开枪就开枪,丝毫不犹豫,之前他还觉得这个商洛祺还挺重义气,可是今天这个定义突然模糊了。
他是个心软的人,虽然有时候自己也会被欺负,可是这些人跟着他们出生入死走了这些天,也相处出了感情,他们对自己谈不上推心置腹,但从来不小瞧自己,他难得有人愿意跟他交朋友,现在这样的朋友竟然就这样死了,他总觉得替他们不值,明明受了那样的打磨,自己人不去救,反而还被开枪打死了,这让他无法理解和接受。
商洛祺慢慢转过身来用惊讶的眼神打量着他:“我冷血?我这叫冷血?我是在帮他!你怎么了?脑袋受伤了怎么变成个软蛋了?”商洛祺突然用了这样一个词。
软,软蛋?那川一怔,我靠,我是个软蛋?是啊,他一直都是,也承认这一点,不然,怎么会混的那么惨,甚至被一个乞丐骗到这里来。
那川闭了闭眼睛看向商洛祺:“我是个软蛋又怎么样?我至少知道当我的兄弟受了伤的时候我得想法子救他,而不是随便就开枪杀了他,还理直气壮地说是在帮他!你是怕他成了你的拖累,所以你才是软蛋!”他抬手指着商洛祺,不知道哪来的勇气说了这样的话出来,说完自己心里突然有点怂,因为他看见商洛祺的眼神在变化。
“你再说一遍?!”商洛祺怒吼了一声,这时安大胖和赵杆子急匆匆地冲了进来挡在那川面前对商洛祺说:“别吵,小颜爷还小呢,不懂事,别跟他置气。”
赵杆子就来推那川,想把他推出去,可是商洛祺根本不给他们这个机会,推开安大胖和赵杆子后,上前一把扯住了那川的衣领,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他,这让那川有些肝颤,瞳孔可能都有点发抖,此时他觉得自己应该想想后路,可是说都说了,还能怎么办。
“我们经过那么多事,我知道你一直怪我带着你离开家乡,可是,你长了这双眼睛难道看不见我是怎么过来的吗?他们都是我的兄弟,我不希望他跟着我一直走下去?我不希望他们一个个活的好好的?可是这是什么时候?我们是在打仗!每一个从战场上死去的兄弟都是解脱!
“你说我冷血?难道你看着他们在痛苦里哀号,被痛苦折磨而束手无措就不冷血?你告诉我,你有办法让他们不痛苦的办法吗?有吗?他那个样子能坚持多久?你要是能让他们立即停止痛苦,不说恢复那张脸,只要能重新站起来,你就朝我头上开一枪,我也认了!
“商洛颜,你最好收起你的菩萨心肠,要么你有本事保护好他们别受伤,要么,就帮他们在这种时候替他们解脱,否则你的假好心会毁了所有人!以前的商洛颜虽然无法无天,但他至少还知道好歹,如果你一直是这个样子,你就滚回去,别人说我冷血可以,就你不成,因为你是我的亲人!听到没有?!”
商洛祺的手捏的很紧,那川几乎要喘不上气来了,他本来就不怎么会说话,现在被商洛祺一番教训更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开口,只是脸却憋紫了,赵杆子这时又上来把那川从商洛祺的手里抢下来一面劝着:“好咧好咧,小颜爷知错咧,他也是心疼二毛,么寺咧,走走,跟饿出去。”那川被他拉出帐篷,安大胖在里面不知道跟他说什么,那川这才听见自己的心跳的很厉害,又觉得自己太窝囊,被他吼了两句大气都不敢喘,一心的怒火也发不出来。
“小颜爷,你这是咋咧,这点小事都想不明白咧?祺哥这么干是对滴,老万社咧,二毛么救咧,一时又死不了,咱是他兄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喊到死,疼到死,饿们是他滴兄弟,能帮他滴,只有替他解脱,哎,二毛那娃是个不错滴娃,胆子大,枪法也好,祺哥还挺喜欢他滴,他开枪那是下了多大的决心,小颜爷,你再怪他,这事上你比饿们都应该了解,咋能社那样的话么,好咧,囔也囔咧,么寺么寺。”
赵杆子说着拍了拍那川的肩膀,那么的心绪这才慢慢平复,他认真地琢磨着赵杆子说的话,自己没有经历过这种苦难的战争年代,不知道怎样才是算对兄弟们好,现在没有医疗设备,没有发达的医疗手段,没有120能马上来接他去医院接受医治,只凭老万药箱里的一些药粉根本是无济于事的,他只能等死。
当他想明白这些的时候,突然觉得有些扎心,想起网上的一句话,没有什么岁月静好,因为有人在负重前行,在替和平年代保驾护航。
当年他还在学校的时候每年清明节去烈士陵园扫墓,完全体会不到这些,现在,他就在这样的年代里,虽然二毛不是死在战场上,可是一条生命就这样消失了,反而成了解脱,也许活着,才是真正的折磨。
他看看天,夜色下,他突然觉得,自己是掉进了地狱,每个人都在地狱,只有死去的人才是回到人间,他慢慢地理解了解脱的意义,不过在他而言,在这里也好,在未来也好,他一直是活在地狱里,只是那个地狱比这个地狱在生活品质上,好了那么一点点,可是在其他方面,残酷变成了暗流涌进的河流,他一样沉在水里翻不了身。
“二毛,愿你从此不再受苦,活在美好的世界里。”那川喃喃地说着,突然从眼角流下一滴眼泪来,他抬手快速抹了,再看了一眼赵杆子,赵杆子并没有发现,还是看着远处,目光悠远淡定。
此时,他们突然听见营地一侧传来一声惊叫:“鱼!杀人鱼!”
“鱼?!”那川猛地跳了起来向着喊声的方向看去心一下提到了喉咙口,刚刚平复下来又像打鼓一样跳动起来,此时他又听到了枪声。
商洛祺和安大胖也同时从帐篷里冲了出来,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过去,看见有人正向他们跑来,一面跑一面回身开枪并对他们大喊:“快跑,那种杀人鱼来啦!”几个在帐篷里休息的兄弟拎着枪跑了出来往那边看着。
说话间,众人就看见前方几十米之外的草丛里一阵急切的晃动,那川借着月色,果然看见有鱼从草丛中蹦出来直往人的身上扑,有个兄弟正回身开枪,就被那条鱼扑在脸上,他摔倒在地抬手去扯脸上的鱼,另一个抬枪打中那鱼后,地上的人脸上已经落下一大片黄色的粘液,他疼的在原地打滚,脸上的皮肉就已经像融化了似的。
商洛祺推了一把那川:“快跑!”
就在那川转身的瞬间,又看见七八条鱼从那一片草丛里扑出来,一时枪声大作,也有人在惨叫,他顾不上再多看一眼就被推搡着往另一个方向跑,四周的人们都被这些鱼弄的惊慌失措起来,安大胖在身后喊着快撤的时候,有一条黑鱼突然从一棵树的后面窜出直向他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