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93章 木行隐患
过去只要一下雨,免不了会有竹叶青或龟壳花蛇溜进我家来躲雨。有一次森海上床睡觉,脚伸进被窝、怎么凉嗖嗖滑腻腻的像踩在一条冰冻鱼上,掀开被子一看,是一条剧毒的眼镜蛇,盘踞在森海的脚跟。
这条蟒蛇住进森海家的第二天,老天爷就下了一场瓢泼大雨,森海亲眼看见有好几条花里胡哨的毒蛇窜到我家的房檐下,在墙洞外探头探脑,但一感觉到蟒蛇的存在,立刻就返身仓皇逃走了。
至于老鼠,过去大白天都敢在森海家的房梁上打架,一入夜背光的墙角就会传来吱吱鼠叫声。但自打森海请了保姆蟒,嘿,老鼠自觉搬家了,请也请不回来。
第八天黄昏,森海到一位猎人朋友家去贺新房子,妻子在家逗儿子玩。突然,寨子里有个女人要生小孩,叫森海妻子去帮忙,她就把儿子放进摇篮,交给了保姆蟒。
晚上森海回家推开门,就闻到一股扑鼻的血腥味,点亮马灯一看,差一点魂都吓掉了,只看见保姆蟒长长的身体裹住一匹红豺,蛇头高昂着,嘶嘶有声。被它裹住的那匹豺双眼圆睁着,像要从眼眶里滚出来,豺嘴大张着,嘴洞里含着大口血沫。
森海用手指碰碰豺眼,毫无反应,豺已被活活勒死了。森海急忙奔到摇篮边,可爱的儿子正睡得香,大概梦见了什么好吃的,红扑扑粉嘟嘟的小脸蛋上漾着一对小酒窝。
森海这才放心,将马灯举到死豺头上仔细看,绛红色的豺毛乱得像被秋风扫荡过的树叶,豺牙稀稀疏疏,脱落了好几颗。
哦,原来是匹上了年纪的老豺。不难想象,这匹老豺年老体衰,追不上兔子,也咬不破牛犊的皮,实在饿极了,便铤而走险,从森林里溜到村寨来偷食婴儿,老豺既残忍又狡猾,估计早就躲在附近的草丛里窥探了森海家的情况。
见两个大人都出门走了,就用爪子刨了个墙洞钻进来;老豺刚进到屋内,保姆蟒就一口咬住豺脖子,并立刻把老豺紧紧缠住;老豺又撕又咬,但无济于事。
等森海妻子回来了,森海和妻子哄劝了半天,保姆蟒才松开身体,早已僵硬了的老豺咕咚摔下地来。森海和妻子仔细查看了一下,保姆蟒脖子和背上被豺爪撕开了好几条口子,漫流出浓浓的血,靠近尾巴的地方还被叼走一块蛇肉。
森海妻子感动得热泪盈眶。平时她一向节俭,这时也毫不犹豫地到鸡笼捉了一只大公鸡,犒劳保姆蟒。
十天的试用期很快结束了,还有什么说的,保姆蟒理所当然地成了森海家的正式成员。请蟒蛇当保姆还有一个很实惠的好处,不用喂食,肚子饿了它会从森海家厨房的小窗口翻出去到箐沟自己觅食。
又忠诚又可靠又不用破费,这样的保姆,你打着灯笼也难找哇。 一转眼,儿子开始学走路了,不用森海和妻子费心,保姆蟒自觉担当起教儿子学走路的角色。
它弓起脖子,高度正好在儿子的小手摸得到的地方,像个活动扶手,随着儿子的行走速度,慢慢朝前蠕动,儿子走累了,随时可以伏在保姆蟒脖子上休息,这时候,保姆蟒便一动不动,像一条结实的栏杆。
小孩子学走路,免不了会跌倒,保姆蟒似乎特别留心注意少让儿子摔跤。每当儿子踉踉跄跄要倒要倒时,它就会吱溜贴着地面窜过去,蛇头很巧妙地往上一耸,扶稳儿子;即使儿子仍摔倒了,它也像柔软的毡子,垫在儿子的身体底下,不让儿子摔疼。
嘿,整个就是一架设计精良的学走路的机器。 光阴荏苒,儿子一点点长大,没想到,森海一家和保姆蟒之间渐渐产生了矛盾,儿子三岁多了,理应与同龄小伙伴扎堆玩耍。
但是有这么大一条蟒蛇守在儿子身边,小孩子见了都躲得远远的,儿子就显得冷清孤单,好不容易有几个胆子特大的小孩跑来与儿子玩踢皮球,保姆蟒守在一边,只要皮球不在儿子脚下,它就会朝着其他小孩张开那张可以吞食麂子的大嘴,吐出鲜红的蛇信子,进行恫吓,孩子们心惊胆颤,扔下皮球就逃,儿子不费吹灰之力,就踢赢了球赛。
这样的事重复了几次以后,谁也没有兴趣再来找我儿子玩了。渐渐地,森海妻子也开始对保姆蟒生出许多不满来。
三岁左右的小孩是最可爱最好玩的年龄阶段,对父母充满了依恋,似懂非懂,憨态可掬。森海妻子喜欢将儿子紧紧搂在怀里,在他粉嫩的小脸上亲个够。
每逢这个时候,保姆蟒就会竖起脖子,波浪似的摇晃蛇头,表现得异常痛苦。
“去去,快走开,我亲我自己的儿子,你痛苦个屁呀!”森海妻子暂停亲吻,朝保姆蟒挥手跺脚进行驱赶,但平时十分听话的保姆蟒这时候却桀骜不驯,嘴里呼呼吐着粗气,不但不离去,还在地上扭曲打滚,直到森海儿子离开了森海妻子的怀抱,它才会安静下来。
“它嫉妒我和儿子亲热,”森海妻子忧心忡忡地对森海说,“它的目光阴沉沉的,完全是童话里巫婆的眼睛。” 虽然保姆蟒从未对森海妻子粗暴过,但身边有一双充满恶意的眼光盯着,母子间的亲昵无疑会大打折扣。很快,森海也对保姆蟒反感起来。
事情是这样的,那天晚上,儿子吃了好几块巧克力,临睡前,我让他刷牙。
不知道为什么,儿子对刷牙一点不感兴趣,森海叫了几次,他都装着没有听见。白天森海上山打一头岩羊,追了整整一天,流了好几身臭汗,还把一葫芦火药都用完了,也没能把那头该死的岩羊猎到,肚子里憋了一股窝囊气没处发泄,这时算找到出气筒了,撩起一巴掌,重重打在儿子屁股上,大声吼道:“小赤佬,你敢不听老子的话!”
小儿无赖,躺在地上哭闹打滚。森海更是火上加油,冲上去就想在儿子已经有五条手指印的屁股蛋上来个锦上添花。
我像个凶神恶煞举着巴掌刚赶到儿子面前,保姆蟒冷不防从儿子身后窜出来,瞪着眼,弓着脖子,拦住了森海。森海教训森海自己的儿子,关你保姆蟒什么屁事嘛?
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东西,充其量一个保姆,一个下人,有什么资格来干涉主人的家政?
森海一怒之下,喝了声,“滚!”飞起一脚朝蛇腹踢去,不幸的是,平时看起来行动很迟缓的保姆蟒,这时候却表现得十分灵活,身体朝左一闪,森海踢了个空。
蛇脖子像弓似的一弹,那只方方的蛇头就像一柄流星锤,击中森海的胸口,森海四仰八叉跌倒在地。森海的模样一定很狼狈也很好笑,像只被翻转身的甲鱼。
板着脸的妻子忍俊不禁噗哧笑出声来,儿子也破涕为笑,拍着小手叫:“打爸爸!打爸爸!”保姆打主人,岂不是犯上作乱?森海以后在儿子面前还有什么父亲的威信?
森海恼羞成怒,恨不得立刻掐断保姆蟒的脖子,森海气急败坏地爬起来,还没站稳,蛇头流星锤又咚的一声把森海搡倒在地。
不让森海站起来,森海就趴在地上不起来了,看你的蛇头流星锤还能奈何我!
我匍匐前进,想迂回到墙角去拿扫把收拾保姆蟒,还没爬到墙角,可恶的保姆蟒刷的一声窜过来,蛇头一钩,先把森海的双臂连同身体一起缠住,然后蛇尾一撩,将森海的双腿也绕住了。
森海还是第一次被大蛇纠缠,那滋味和被绳子五花大绑不大一样,皮肉并不觉得疼,只是胸口被勒得发闷,有一种缺氧喘不过气来的感觉,整个骨架似乎也要被勒散了。
森海大声叫唤咒骂,保姆蟒就是不松劲。渐渐地,森海像得了急性肠胃炎,忍不住要上吐下泄了。
妻子看我脸上像涂了层石灰似的发白,吓坏了,喝令儿子把保姆蟒拉开,小儿淘气,嚷嚷道:“爸爸不打我,我就叫蟒蟒松开。”
我无计可施,只好缴械投降:“爸爸不打你了,爸爸错了……”儿子面露胜利的微笑,跑上来摸摸保姆蟒的头,保姆蟒立刻柔顺地松开了身体。
这次之后,森海便明白了一些东西,有些东西,正在一点改变。
不远处,一个黑衣人恭敬地看向另一个黑衣人,恭敬的问道:“大人,你看这条蠢蛇怎么样?”
另一个黑人,高傲的抬着头,然后说道:“不错不错,正是我想要的类型,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次事成以后,你小子就跟着我混就可以了,放心,保证你的地位并不会太低,我看中的人,他们自然会给我几分薄面,所以说,还是看着你小子自己的表现。”
另一个黑衣人听到这话之后,更加恭敬的说道:“小的谢谢大人,谢谢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