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赤炎之卷：大祭司
凤凰塔。
太阳阁之所以是夏国隐秘之处，便是因为这里是大祭司长年居住的地方。偌大的夏国，能够出入此地的人本来便寥寥可数，就连历任夏皇，由于大祭司的原因，对它都心存一丝敬意。
此刻，苏朝明慢悠悠地走了进来，霍芸莲送他到凤凰塔塔下后便不再跟来，叮嘱了他几句，恭敬地在底下等候着。
外阁空间不算大，周遭遍布的符文“嗡”地一声一起亮了起来，似乎感知到了他的进入，然而却什么也没有发生。苏朝明对这些符文视若无睹，他拖着大战后疲惫虚弱的身体，一手扶着受伤的肩膀——那把神奇的金剑已经被他重新封印插到了背后，犹豫地看向太阳阁深处——那里散发出淡淡的黄光，隐隐透出一股连他都感到压迫的力量。
“喂，有人吗？我是来找大祭司的。”苏朝明声音本来不大，但回荡起来格外清晰，配上了苏朝明脚步的回音。
“进来吧。”这声音浑厚有力，充满了威严，听声音，说话之人像是一名中年男子。
苏朝明探索着向内阁前进，挡在他面前的是一道鎏金的大门，大门足足有他身高的三倍之多，气派十足，上面左右雕刻出精致繁复的图案，合起来像一株巨大的凤凰树，树上一只昂头的巨大凤凰，瞪着怒睛看着苏朝明，似乎有生命力一般，看得他心里一阵发毛，声音的来源就在门后面。
苏朝明伸手想要推门，门却自动地悄无声息地敞开，柔和的赤金色光辉从内洒了出来，让他误以为这里连通着艳阳高照的外界，但一下子又反应过来，现在正值午夜，哪还有什么太阳，这光极可能是大祭司人为地造了出来。
他眼前一亮，竟然豁然开朗，没想到内阁比外阁大了好几倍，然而宽敞的场地内没有什么多余的物件摆放，只有向前依次“S”型曲线线路排列的巨大的柱子，显得整个空间空荡荡的。他怀着好奇地心踏了进去，身后的门自动地合上，发出一阵类似于凤凰鸣叫的清越声响。他环视了整个内阁，发现除了这些奇怪的柱子外，就只有尽头两座引人注目的巨大的雕像，除此之外，真的再没有其他多余的东西了。
“这些柱子有些奇怪…”苏朝明受的伤很重，走的不算快。
“来，这里。”声音是从尽头的雕像处发出，却没有半个人的影子。
苏朝明走过一根奇怪的柱子，略微端详了一下，柱子上仍然雕刻着他看不懂的咒文，这些咒文要比外阁的那些要复杂得多，一圈一圈地围绕着柱子，似乎有生命力一般微微跳动着。
他自身对于术法的造诣照理说颇为自信，此刻却完全看不懂这奇怪的柱子和上面符文的用处，便没有立刻循着声音走过去，而是在下一根柱子边停顿了一会，然后前后略微一数，一共九根柱子。
“怎么，认不出这九龙柱了么？”那声音再次响起。
目前为止只有那个声音和他联系，苏朝明几乎认定这便是大祭司的声音了，他抛开那些看不懂的柱子，快步走上前，对着空荡荡的内阁大声问道：“这柱子叫九龙柱？是干什么用的？我感受到了很强的防御的力量。”
声音这次隔了一段时间才响起，没带丝毫感情：“我以为你有那把剑，你该认识这九龙柱的，毕竟这些符咒多半是他的功劳。”
“什么？”一席话说得苏朝明云里雾里，他迷茫地不知该如何对答，却离尽头的雕像越来越近。
声音不再响起，苏朝明一步一步走过这九根巨大的柱子，终于来到雕像下面。
他仰起头，端详着两座矗立的巨大雕像。
雕像二人神态栩栩如生，二人均微笑着相互对视，双手击掌。两人的外貌均十分有特色，其中一人头发齐短、一簇簇地覆在头上，犹如烈火，表情淡漠，淡漠到如同神一般能够将世事了然于胸；另一人披肩长发，五官俊朗，浓眉高鼻，眼角勾勒出男人特有的魅力，笑得极其明朗，整个人透出一股君临天下的王者之气来。
“这人这种淡漠臭屁的表情真熟悉…在哪里见过呢？”苏朝明自言自语道。
“再走近一些。”这一声突然响起，声音的来源仿佛就从这雕像内部发出，吓了苏朝明一跳。
苏朝明仔细感应了一番，依旧捕捉不到声音怎么传出来的，就好像面前的雕像会说话一般，他狐疑地开口问道：“大祭司？”
“是我，抱歉，贵客来临。可我今夜施法过度，不方便现身，只能用这雕像代为发声了，见谅。”
苏朝明心里一阵嘀咕，问道：“贵客？我吗？我可不是你们夏国的人，不敢当不敢当。”
“你当然不可能是夏国人了。”
“你…难道你认得我？”
“小子，我和你并不曾见过面，论起辈分来，我当你祖爷爷恐怕都足够了。”
“那怎么…”苏朝明实在不知这大祭司为何要单独召见自己，传说中这位神秘的大祭司不老不死，已经伴着夏国走过几百年的岁月，听这声音一点却中气十足，丝毫没有老人的颓态，按理说自己和他绝无交集，任他抠破头也想不出为何要见自己，难道…是师父的原因？
“不用瞎猜了，我年纪虽然大，”这声音又响起：“可也不过活得比别人稍稍久了那么一点罢了。我要见你，是因为你身上的一件东西。”
“你知道我心里想什么！？”
“活得久了，读人自然能读出一些心里事出来。”
“好吧。”苏朝明想了想，自己身上好像并没有过于显眼值钱的宝贝了，大祭司能看上的，那只有…他心里突然一沉，手不自然地按到了背后插着的那把剑上。
“紧张什么！”大祭司不屑地说道：“我一把年纪了，还不至于强抢别人的东西。只不过那把剑勾起了我过去的一些回忆罢了，小子，我叫你过来不过是想问你几个问题罢了。”
“恩？”苏朝明心里琢磨着，胡思乱想起来，担心自己陷入一些不好的误会或渊源里。既然这大祭司认得这剑，不会是和这剑之前的主人有什么仇吧？这剑是家传之剑，师父也曾对自己说过，它杀过无数生灵，怨气极重，是至凶之物。
对于这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祭司，万一真想对付自己，不知自己能撑几个回合。
“你叫什么名字？如果我猜的不错，你是华国人吧？”
“我叫苏朝明…我从小便在蜀国长大。”苏朝明虽然有些犹疑大祭司的目的，但还是如实说了自己的情况。
“那你和华国有什么渊源？”
“我的确出生在华国，父母..也是华国人。”
“恩，不错。”声音停顿了一下，说到：“你不该叫苏朝明，你的本名，难道叫——姬朝明！？”
苏朝明内心大惊，他的身世遭遇与常人比起来太过迥异，更牵扯到华国皇室的一些秘密。除了师父之外，这世上应该绝无他人知道，可这个大祭司却似乎很了解自己一般，折让他内心莫名地不安起来。
“不用那么吃惊，”大祭司的话里充满善意：“刚才在和华国之人动手的时候，你用的‘玄黄诀’，气势搅动了这里高空的能量，自然被我发觉了。‘玄黄诀’这种功法，是历代华主必修的功法，而一些极为尊贵重要的皇族血脉，也有资格修习，但数量极为稀少。除此之外，当世没有人会这套神奇的功法了。我是从这个，判断出你是或者曾经是华国皇族重要的血脉分支了。”
苏朝明只知道这套功法是家传之法，当世罕见，威力巨大，师父也曾一直叮嘱告诫他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要轻易动用。他也一直谨遵师命，只是背地里默默地勤加练习这“玄黄诀”，再加上他为人低调，就算在蜀门内部也从来不曾显山漏水，连其他的师兄弟都不曾发现他这套功法，今日遇到华国宫主这等强敌，也是迫不得已才使出。
“不错。我的的确确曾是华国的皇族。只不过年少的时候家世历经大劫，父母双亡，最后流落到了蜀国。”夏国和华国的关系这些年已经逐步恶化，因此苏朝明心有戒备，小心地问道：“大祭司认出这功法，又召我过来，到底所为何事”
“小子，放轻松点，我没有恶意，既不图谋你的东西，也不会利用你的。”那声音突然转而问到：“你可知你背的是什么剑？”
“是家传之剑。”
“既是华国的皇室，家传的说法也说的过去了，就是不知为何这剑不落在华主手里。”
听到“华主”二字，苏朝明心一沉，咬紧了牙。
“你父亲是谁？是华国哪一代的皇室？”
“曾经的玄武宫宫主，当今华主的胞兄，姬雨。”苏朝明很快便回答上来，他心里虽然防备，但大祭司温和的声音里似乎蕴含了一丝鼓动人心的力量，让自己不由自主地吐露出真话来。
不过话一出口，他心里便有一点点后悔。
“这剑…今夜让我看到它，勾起了我对故人的回忆。看来你似乎也不清楚这剑的意义。这两尊雕像你可认得？”大祭司话锋一转。
苏朝明一脸茫然地盯着雕像，看了一会说到：“这雕像能放置在这里，看来二人对于夏国的影响必然非凡。我想他们一定是夏国哪代的治世明君或者出名的大功臣。”
“你答对了一半。你看，左边这红发之人，姓姜名炎。”
苏朝明大吃一惊，炎帝之威名，放眼神州，都是无人不知，他虽然不是夏朝的开国之君神农，但统领夏部打败了当时大举来犯的蚩尤，可谓功绩赫赫，后世以炎帝称之。”
“至于右边这人，我想不用我说你也该知道了吧！”
看着二人击掌的亲密姿势，苏星野几乎脱口而出：“居然是轩辕黄帝！”
“不错！说到姬轩辕此人更是雄才大略。华国跟夏国不同，在此人出生之前氏族林立，派系众多，其实一直处于分裂的状态，从未有过真正意义上的统一建国。此人励精图治，经过十多年的谋略攻伐，硬是建立了华国巨大的帝国基业。在蚩尤氏南来入侵之时果断联合姜炎，大败魔神蚩尤，可以说功绩彪炳千古，在神州之影响甚至还要略微超出炎帝，以黄帝为号。”
“恩…”
“你再仔细看一下姬轩辕的佩剑。”
苏朝明随意地扫了一眼，只见雕像中间腰的部位雕刻出了一把挂着长剑。那剑被黄帝携带，必然也雕刻出一种王者之剑的气势来。
“这剑雕刻手法挺巧妙的，剑的样式还真…还真挺…花哨华丽的。”苏朝明莫名地觉得剑身有些熟悉，但想了片刻也不知怎么形容，最后用了这么一个不恰当的词。
“你再仔细看一看剑柄，是不是有些眼熟。”
苏朝明耐心地盯着看了一会，奇到：“我这家传之剑的剑柄跟他的剑都一模一样！难不成因为黄帝佩剑的美轮美奂，引得后世工匠纷纷模仿？”
“你真是个猪脑袋。”大祭司的话里有些气恼：“非得要我开口直接点破吗？好好，我告诉你，你身上带的，便是姬轩辕的佩剑，也是华国的开国神器，轩辕剑！”
“开玩笑吧…”虽然隐隐猜到了这个事实，苏朝明内心大惊，但嘴上却没有表示什么，毕竟这其中关系巨大，他忍不住反反复复比对着雕像，发现还真是，剑柄部分的花纹一模一样，但是很明显剑身不同。
“不对，我的剑和这把不一样的，剑身和这个明显不一样的。”苏朝明解释道，华国的开国神剑要真是在他身上，也就不难解释段元宏和鬼玄在和他打斗之时那副见了鬼的表情了。
“剑必是轩辕无疑。”大祭司的声音回荡起来：“我虽然年迈，但还不至于昏花，我找你来，也是想问一问…这剑的主人，他现在怎么样了。”
“主人？现在是我拥有这把剑啊…”苏朝明一愣：“你是想问我父亲吧？”
“这剑的来历是如何？你父亲又是怎么得到的？”
往事的一幕幕回想在苏朝明的脑海。
剑曾经一直在父亲手上。记得幼时他在书房曾看见父亲托着剑身细细端详。之后，经历了那个噩梦般的夜晚，一家人惨遭杀害，师父把他解救出来，带他逃离到万里之外的蜀地。师父竟拿出了那把剑，他说剑是当日从华国一并拿出来的，既是苏朝明家传之剑，与苏朝明有缘，便给予他作为随身佩剑。但这剑威力绝大，不好控制，一定要小心走火入魔，少用为妙。
但苏朝明没能从零星的记忆中拼凑出什么完整的拼图来，童年很多事已经模糊，事实上，他连自己父亲是谁、师父的身份都一无所知，每当他带着这些疑问找师父，都会被一顿责骂，督促其心无旁骛、专心练功，所以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只能将苦恨无奈深深埋藏在心里。
“我..我也不清楚，我只记得小时候父亲便有了这把剑，至于来历…完全不知。”
苏朝明很多事情的确不知道，如果这真是轩辕剑，那为何不在华主手上，又或者，是不是因为这剑招致他一家遭此祸害，他忍不住胡思乱想，幼年时的家门不幸像一双无形的手扼住了他的喉咙。
“既然不愿意说，我就不勉强了。”大祭司的声音又响起来。
“不是不愿意，这剑真是我父亲的，至于怎么来的，我真的不知道。”苏朝明坦诚地说：“我幼年经历了一场大难，之后一直不在华国，而在蜀门一心学艺，很多东西都记不得了。不过这剑确是我父亲传给我的，这点没错。”
“好吧！不管怎么样，今夜之事夏国还是要感谢你出手相助！这朵金莲有生肌长骨奇效，对你的伤口大有好处。”大祭司的回答赶紧利索，不再深究此事。
说完，一朵金莲降落到苏星野左肩处，只觉一股暖流散发出来，他的肉与骨头以可见的速度快速愈合，不一会儿就完全好了，那金莲也随之失去金色光泽，枯萎落地。
苏朝明感受到左肩传来说不出的舒服，感激地说到：“多谢！”
“不用谢，既然这剑能落到你手上，那也算一种缘分了，我助你疗伤也是应该的。请回！我就不送了。”
苏朝明突然想到什么，不好意思地说道：“大祭司，那个….我还有一件事要麻烦你，想求教。”
“什么？”
“你知道混沌花这种药草吗？哪里有？”
但是等了一会那个声音没再响起。苏朝明一急，加大嗓门喊道：“不是吧？不会睡过去了吧？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啊！混沌花到底该去哪找啊！”
大祭司的声音终于传过来，但有些冷冰冰的：“你要混沌花做什么！？”
“我师父让我来夏国找寻这混沌花，实话说，我们蜀门掌门身中奇毒，要拿这药作救命之用。”
“你师父又是谁？”
苏朝明一愣：“我说我也不清楚你信吗…不过他们都叫他黄龙尊者。”
“黄龙尊者…这又是从哪冒出的野鸡修道者。”
“你别侮辱我师父，”苏朝明恼道：“虽然我知道你很厉害，但我师父也很有本事的。”
“混沌花只有仙魔二气交界之处才有所孕育，它对环境要求极为苛刻。”
“那是哪里？”
“今夜魔物之潮的源头，封印魔头蚩尤的终极所在，药州黑魔山！混沌花便在那黑魔上的最高处，也是魔气最重之地，封魔台边。我奉劝你一句，药洲如今已成魔物的乐园，纵然你身手不错，又有神剑护身，要硬闯，也必是十死无生！”
说完后大祭司的声音完全消失，内阁沉寂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