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人皆有病 02

汤姆噗呲一笑道：“你电影看多了吧？哪有这么荒诞的事情？

作为赋予高级AI人权的交换，任何高级AI不能无限的复制自己，一经发现网上出现重复存在的高级AI，人类和AI方都会出手将之消灭，只保留唯一的个体，这保证了即使出现了危险高、侵略性强的高级AI也无法蔓延成灾。

而可以复制、大规模使用的都是低级AI，这种级别的AI对人类的影响不大，最多只能起到建议、引导的效果，而那只晶蓝蜘蛛中搭载的就只是低级AI，再说了，那么点纳米机器人也无法承载高级AI所需的算力啊！”

“那有没有可能，低级AI借助人脑的算力达到高级的性能？”史密斯探员推测道。

汤姆笑道：“理论上可行，但实际上不可能，物质基础决定精神形态。

如果让一个AI入侵人脑，试图操控人类，结果往往是AI被人所侵染，有了七情六欲呢！

因为我们这具身体太意思了！有形形色色的乐趣和痛苦，在理论和计算上，AI能完爆人类，但也只是在理论上，一旦AI有了肉身，就会被那种种的感触冲昏了头！

在网络空间里，它们能太上忘情，不被外物所影响，做出冷静的判断，但一旦进入人体，有了五感，这花花世界的诱惑，可不是只懂0和1的AI能驾驭的了的。”

史密斯疑惑地问道：“但AI的数据分析能力不是远胜人类吗？人类的情感波动，AI分析起来应该也不难吧。”

汤姆摇了摇头道：“情感波动不是简单的0与1，如果说AI以往分析的数据是一杯只有冷、热区别的白开水的话，那么人类的实际情感就像多种果汁的混合物，五颜六色、千滋百味！你让它怎么分析人类抽象的情感？怎么驾驭引导人心？

它只能根据以往的经验做出固定的回答，无法解答随时变化的人心欲求！

就像河边石碑一样，它只记录了河水的名字，却无法记录河水的波澜壮阔、此起彼伏、变迁改道。”

顿了顿后汤姆继续说道：“终上所述，AI做不到你担忧的事情。”

史密斯闻言皱眉思索道：“1.低级AI物理上做不到控制人类。2.高级AI能做到影响人类的判断，但高级AI反而容易被人类的情感所影响。3.如果出现疯狂复制自己的AI，会遭受到全人类和AI的共同抵制，根本存活不下来。

根据这三点来看，即使那个岳医生有什么邪恶的计划也无法成功，理论上确实如此，但为什么我总感觉有些不安呢？我究竟忽略了什么？”

比起担忧岳医生或做出什么危险的行动，史密斯更遗憾这件事没法再深入下去，他渴望刺激、危险的边缘、恐惧和不安的探究，只是回到家看到收回心，安于生活的妻子，忽然觉得平静乃至乏味的生活也不是不可以忍受。

正当史密斯觉得一切都已经过去，他的人生要翻开新的篇章之时，汤姆忽然找上了他，告诉他一个让人疑惑、不安的消息，之前被那只晶蓝色的机械蜘蛛“咬”过、注入纳米机器的犯人，表现优良出狱后忽然失踪了，和岳医生当初失踪的一样，一点踪迹也找不到，就像凭空蒸发了一般！

03记忆的甬道

史密斯得知犯人失踪之后面色如常，心里却乐开了花，他义正言辞的接下任务，要去寻找失踪的犯人。

看似冠冕堂皇，然而实际上他此行不是为了民众的安危，只是为了自己的私欲，他想去猎杀一位“老朋友”，把它暗藏秘密的零件、芯片掏出来放在太阳底下暴晒。

这份冲动究竟从何而来？因何而起？

史密斯自己也不太清楚，也许他只是想找一个答案，不，史密斯有些自我厌恶的想到——他想找的或许并非是答案，而只是一只替罪羊，一个靶子，这样他就可以把自己人生中的所有不幸都归咎于它，好像把这替罪羊杀了，把这靶子击穿了，他自己的人生就能变得完美一样。

真是荒谬的想法啊，就好像一个精神病以为解决了心理医生，就能解决自己的心理疾病一样。

但或许正是因为这种疯狂的任性，不理性的情感涌动，人才所以为人。

史密斯心想：“那个岳医生，他究竟理解了人类的什么？竟然有脸去做人类的心理医生！口口声声说要拯救人类，装的像真的一样，自己当初都相信了！因为能从它那里得到救赎。

结果这AI其实是在动歪心思，暗地里谋划着什么，人有私心、私欲，现在看来所谓的高级AI竟然也是如此！

他最厌恶这些冠冕堂皇说着谎话的东西了，恨不得把他们的胸腔剖开，把他们的内脏放在太阳底下暴晒，细数他们的罪恶。

厌恶与仇恨，炽烈如火，隐秘如油，是让一个人行动最好的几种动力之一，史密斯探员废寝忘食、不舍昼夜的探寻着那个注射了纳米机器的犯人究竟去了哪？制作纳米机器的岳医生又去了哪？

史密斯探员对此太过执着和热切，就像一团火，要把自己烧尽，但他却忽视了这火迸发的光与热，也会把别人灼伤，尤其是离他最近的人，他忽视了自己的妻子，让那双对生活重新燃起希望的眼眸再度蒙上灰暗。

其实史密斯也能隐隐约约地感受到妻子的不满，但因为妻子之前的背叛让他有些不愉快，加上他心底有个偏执的声音，不断告诉他、不断粉饰一个其实并不存在的事实——他必须解决眼前这个案件，否则他无法再继续自己的生活。

比起放下与前进，史密斯选择了执拗与逃避，岳医生的案子，便是他逃离生活琐事的乐园。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漫长的搜索之后，史密斯终于找到了一个线索，在这座城市最近新生了一种宗教，他们聚众而行，互帮互助，乍一看只是一个普通的同好会、互助会，但史密斯敏锐的职业嗅觉却能闻到暗流涌动般阴谋气息。

那个被机械蜘蛛咬了一口、注入纳米机器人的犯人便是加入了这个宗教，而在这个宗教的背后似乎隐藏着一位幕后黑手，被该宗教称为“大师傅”，史密斯暗自期待那所谓的“大师傅”便是心理医疗AI岳医生。

史密斯准备进入该宗教，寻找教主的踪迹，虽然这个宗教隐秘措施做的不错，拉新也必须要有老成员的举荐，但这个问题对于经验丰富的史密斯来说却并不难解决。

史密斯制造了一些巧遇，救助了一名教众，让他视为自己为知己，然后引导这位教众把自己拉入教派之中，就这样，史密斯获得参加该教派的集会活动，面见“大师傅”的机会。

集会举办于满月之夜，这个自古便被赋予神秘意义的日子，在科学上也被证明对人体的情绪有所影响，月球的引力能让大海潮起潮落，同样百分之六七十都是由水组成的人类自然也会受到月亮的“魔力”影响。

史密斯来到一处偏僻的街道，望见眼前地面裂开了一个漆黑的圆洞，银白色的梯子藏在黑暗里，隐隐约约透着暗哑的光，顺着梯子往下，便见到一条甬道，资料中记载这里应该是一条荒废的下水道，按理说应该是处脏乱差的狼藉之地。

但一种神秘的气氛在其中荡漾，发出难言香臭的怪异味道，让人恍惚间好像来到了古代通往神殿祭坛的朝圣之路。

史密斯打开手电，顺着前人留下的记号转过几道弯来到一处十字路口，忽然听见哗啦啦的水声和火焰燃烧的噼啪声。

甬道中间的那条早已干涸的水道不从何时开始流淌起某种暗绿色的液体，一行身穿黑袍的人手持火把从左边的通道走来。

有人似乎是看到了史密斯的身影，戴着兜帽的头向着他的方向点了点，在火光中如云霞浮动，神秘感拉满，让史密斯都有些恍惚，自己好像穿越到了古代，在那个文明蒙昧的时代，似乎真有神灵藏于黑暗，在现实与梦的间隙中低语着。

但当史密斯看起那群黑袍人手中的火把究竟是何物之时，他哑然失笑，原来那是一根电子荧光棒，噼啪声也不过是某种音效。

史密斯突然释然了，这是科技的时代，即使有神那也是人的造物，他继续向前穿过纱幔一般朦胧的光影，这条路远比他想的要长，史密斯盯着光影的边缘遐想着，以此排解着无聊和焦躁。

他把那朦胧的光影看成云与雾，池塘上飘动的叶片，他赋予光影名字与形态，就像经历赋予生命意义那般。

史密斯突然打了个寒颤，是因为忽然刮过来的寒风吗？还是因为自己刚刚不小心踩到的一滩积水？又或者是此时萦绕在他鼻尖处的异香？

那香气就像锋利而曲折的鱼钩，把史密斯脑海深处的记忆给钓了出来——那是一个潮湿闷热的午后，学校原本组织的郊游活动因为意外取消了，史密斯提早回了家，在家门口，他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与一道陌生的声音在交织，在家中发出如同野兽在烂泥沼中扑腾般的声音。

那时候史密斯的年岁也不小了，他知道那声音代表着什么，他既心生厌恶，又带着一丝隐秘的期待，他期待那个陌生的声音能成为他的新的父亲，带他和母亲远离嗜酒饮毒的亲生父亲。

然而，史密斯却没能想明白这样一件事，既然母亲能背叛他的父亲，那她自然也可以抛弃他。

母亲离婚之后，史密斯在母亲的劝诱下选择了母亲，熟悉那道陌生声音的主人，让他成为自己的养父。

一开始，养父对他还不错，但最他的亲生母亲和他养父抛弃了他，而亲生父亲因为他之前的“背叛”也对他避之不及，他成了一个“孤儿”，他孜然一身。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经历，史密斯才如此厌恶背叛，这份厌恶已经成了某种本能，折磨着他，让他夜不能寐，因为他本身也是一个背叛者。

后来在心理医生的指导下、在药物的治疗下，他把这段记忆尘封起来，让他有勇气面对崭新的未来，只是这份痛苦一直在他心底隐隐作痛。

再后来他的妻子背叛了他，让他那愈合的伤口再动迸裂出来，流出脓血，于是他找上了岳医生想要这个AI为他缝合这道渐渐开裂的“心理旧伤”，没想到岳医生竟然反手给他又插了一刀，告诉他不但人会背叛，AI也会以为你好为名，暗中准备害你的手段。

如今史密斯在心头激荡的情况下，全想起来了，他想起自己过去的痛苦经历，他恨自己，如果说想不起来就好了，但也正是因为找回了这份记忆，他才明白，一直扎根于自己内心深处的那份厌恶，究竟来源于何处。

这份厌恶如今燃烧成了复仇的火，虽然他没有找到被曾经抛弃过自己的母亲和后爸，但他现在即将能找到那个岳医生，那个胆敢背叛人类的AI！

如果向这个AI倾泻自己心中的这份愤怒之火、这份复仇之火，想必自己的心情一定会很愉快吧！

忽然史密斯脸色大变，他发觉了一件事，一件很危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