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繇偏识九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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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醉话中的真言

张腾搭上了大江的车,没走出多远就遇上了大江他们花钱雇的那个当地人,事情直接穿帮。再次回到车上,在小宇的严辞质问下,张腾慢条斯理地解释自己确是一个路过人的身份,也并没打算冒充谁……

小宇对于张腾的解释很不满意,声调仍是高高的:

“见过混吃混喝的多了,没见过你这样爱混事的,既是路过,闹点误会过去也就是了,你干嘛还没完没了地冒充这附近村的人,尤其是我们把你拉到摄像机的拍摄范围里,你也毫无表示,还配合着我们的思路往下说,这要不是你别有用心,只能说你‘缺魂’,‘缺魂’啊!”张腾听了此话,不禁不生气,反而立刻接口承认道:

“我就是缺魂,缺少魂,脑袋瓜不灵光,你们不要跟我一般见识就好,就是想搭个车走出这片林子,没想还成了一个‘角儿’。”大江的眼睛余光与张腾相遇,那与其说是初识的好奇,倒不说是两个男人友善的互惜,两个人同时哈哈大笑,引得后座的小宇也跟着笑起来,一时气氛里的火药味消失了。车子里暂时安静了下来,大江驾驶着车子飞快而又平稳地驶出了两边以杨树为林的石子土路。眼前视野忽然开阔,一片齐腰的丛草蔓延开去的山坡铺展而来。大江没有犹疑,加大马力向上攀驶,从不时蹦起老高,又跌落不浅的颠簸里,有着多年行军之旅的经验的张腾意识到,这应该是大石横亘的河床,路不会太宽,一边常常会是数米的悬崖。他向大江的主驾驶侧的车窗外望去,不禁吸了一口凉气,那里虽然都被绿色的茅草覆盖,也能隐约地看到那左侧的悬崖!以张腾开车的常识,他所驾驶过的所有军卡车、吉普都不可能通过这种路况,且不说锋利的石缘能很轻松地割破车胎,或直接搁陷车轮,但凡掌握不好方向盘,无法控制的高度弹跳中的车体会直接冲出山沿,落入悬崖,车毁人亡。但看那大江的表情,却像是在驾驶着一辆拖拉机在田野里驰骋,嘴角还挂着惬意地笑。张腾是不会怕的,世间最可怕的可不是自然、环境,而是人,从血海战场上归来的他纵使山崩于前也不会眨一下眼睛的,但如此不把自己的生死当事,且能游刃有余地驶过险滩的此人,他越来越喜欢了。没有回头,但从能听到的后面断断续续地传来的急促的呼吸声里,还有小宇坐的位置——临靠左边的窗,能清清楚楚地窗外的悬崖,他明白,那女孩一定是害怕了,她却是忍着的,连一声轻微的惊叫都没有发出,足见她对大江的信任和依恋,可以把自己的生命交给对方的信任和依恋!

车子终于行驶出了这片绿草丛生的河床,剧烈的颠簸也停止了,在他们的右首边出现了一片长在坡地上的白桦林,繁密的树叶上还残存着些许的潮意和水汽,暴露在突然钻出头的太阳的倾晒下,反射出耀眼的金属光泽。张腾刚想舒口气,车子却猛地刹车,令他毫无准备地前栽,差点撞到前玻璃上,幸亏安全带完美地弹拉,只是让他的右手撞到了车门的挡板处,生生地疼了起来。一声重重的“咚”从后座传来,想必没有系安全带的小宇被狠狠地撞在了什么地方,她却没有叫出声,反而急急地问:

“怎么了?怎么了?”不用大江的回答,他们同时看到了在车子的右前方疾驶过来一个车队,有四五辆越野车,扬起的尘土几乎将车队隐藏起来,目测用不了几分钟就会来到他们面前。没等张腾发问,大江急急地抓住他的肩膀说:

“兄弟,这回就靠你了,帮我把小宇带去安全的地方。”张腾的嘴巴已经不太利索:

“谁?他们是谁?”大江并没有回答他,而是手下加力,狠狠地掐了他一把:

“保证小宇的安全就靠兄弟你了······”小宇带着哭腔的喊声打断了他的话:

“我不走!我不走!你答应我的,不让我离开你,我不走!坚决不走······”张腾看不见大江的表情,因为他是冲着那个车队望去,但从他那僵硬如弓的脖颈,张腾感到了惊惧的力量。大江崭金截铁地命令道:

“下去,跑到那个树林里藏起来,我会等你们藏好就调转车头回去,快!”小宇干脆伸胳膊过驾驶座环抱住大江的头摇晃,哭叫:

“我不走!我不走!你答应我的,我不走······”大江用力地扭过头,冲着张腾喊叫:

“快走,不然就来不及了,这群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儿!你拉她走!”那双因充血而通红的眼睛里写满了决绝,张腾再不犹豫,开车门跳下车,又打开后车门,奋力拉开小宇抱着大江的胳膊就往外拽,小宇踢腾着脚,身体往后缩,却哪拼得过坚决的张腾,等小宇的脚一落地,就听大江暴叫:

“关车门!跑。”张腾头也不回地死拖着乱踢腾的小宇箭一样“射”进了树林,并踩着厚厚的茅草踉跄着跑进去数步,躲到了较低洼的树坑里,推小宇坐下去,自己才忙着回头,透过林间缝隙观察外面的情况:

大江驾驶的越野车已经掉头向着来时的路疾驶而去,那扬尘老高的车队已到了近前,并没有在林旁停留,而是“唰唰”地向前追去,虽然速度很快,张腾还是在最后的一辆车敞开的后车玻璃里,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那个可以随意穿梭于未来和现在的人!他专注地往林子里望了几眼,不知道有没有看出什么,总之他们没有停留,甚至车子的速度都没有慢下来,快速地向前追去······

张腾一下子跌坐在草丛里,潮湿的地面让他不舒服了一下,但只是一下,现在他根本没有心情顾忌这一切,他来了,来到这个世界了,来干什么?不用说,还是那些药,他把那些药带来了这个世界!张腾的心像被人拉扯样的恐惧、不安、疼痛,这些来无影、去无踪的人,不是他能追击并擒拿的到的,至少现在不行,大江也不行,大江发现了他们,却也不能掌握得了他们的行踪,关键是,他跟任何人讲这群人的存在,都没有人相信他,并帮助他,他随时会被这些人抓住,然后像被碾死的一只蚂蚁一样的从这个世界消失,所以他不得不把自己心爱的女人交给一个陌生的人,一个第一次遇见的人,这样也比跟着他不能做任何抵抗地消失强。他做了必死的决心,就是死也要拼一拼,哪怕有一丝的希望也要拼一拼,哪怕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和这些人拼!张腾越发地喜欢上了这个人,却不知还能不能见到他。

小宇从进了林子就不再说话,不哭也不闹,低着头望着地面坐着,那些残余的雨滴定也让她不舒服了,她却全然不知地呆坐着。张腾真的没有和女人打交道的经验,何香不算,何香是他心爱的女人,是他回去后就要向她求婚娶她回家的女人!张腾也只能呆坐着,明明感受得到对方的绝望和恐惧却不知该怎么去安慰她,但如何把她带出这片空旷的地方也是他没有主意的,况且,现在这种状况,不知大江的生死,强行把她带走,自己都不落忍。也怕她如此呆坐得太久会耽误自己的大事,如何是好?

不想小宇并没有让他担心太久,就开始了絮叨:

“他从来都不愿意让我知道他的事情,以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但我知道他是爱我的,也知道他做的肯定都是好事,因为他是那么一个善良的人,如甘愿割了身上的肉也会喂食需要的人的那种佛陀的善良。之前并不觉得什么,因为他做完了自己的事就会回到我的身边。可是,那一天,他消失了,打电话也不接,再打就已不在服务区了。我疯了一样地询问了他所有的朋友和亲人,找了他所有可能回去的地方,却一无所获。就在我准备去公安局报失踪时,他忽然给我打来了电话,说他在这一片林子,还要再待一段时间才能回去,然后就挂了电话,再次消失了。我不顾一切地来到了这里,雇了辆车寻找了两个月,才在前面的那条路堵到了他。

他疲惫极了,脏急了,也饿极了。幸亏我带来了大量的食物,还有给他的足够的换洗衣服。因为我太了解他了,出发时从来不会做准备,所有的一切都可以凑合,只要活着。见到我的兴奋劲一下去,他就催着我离开,怎么劝阻都不行,我看他除了每天就是在这附近转悠,什么都不干,就想让他跟自己一起回去,他第一次暴怒,我们大吵了一架,就是你今天不出现,我也会被送进某个村子离开他的······”小宇再次低下头,却也没有哭泣。张腾仍不知该如何开口,所幸就陪着,等着下文。数秒后,小宇接着说:

“如果不是那天他喝多了说了一堆醉话,我恐怕比你也多知道不了多少。唉,他醉得真的是一塌糊涂,我怀疑他的神志是不是已经不正常,是不是已经出现了幻觉,加上我也喝了很多,所以我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或误解了他的话的某些意思,因为那些事太可怕了,也太不符合常理了,根本不可能出现在现实里······”小宇站起身,原地转了几个圈,眺望了一会林子外面,又迷醉了一会已经升到头顶的太阳穿过树尖直射进来的耀眼,才又走回来,坐回到原处,大声地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地讲道:

“他不喜欢别人猜他的心思,也不愿意别人说透他的心思,但他自己可以讲,只要他愿意,鬼知道他什么时候有心情讲,呵呵,我已经决定用后半生来等待,等待他的心情,他却要玩消失,还摆出一副无可奈何、迫不得已、被逼无奈的姿态,我是不是该放弃,不要这么坚持好不好?”张腾觉着这话是问自己的,却也是不用自己回答的,他只要做一个友好的听众就好,于是他仍是默默地听着。小宇没有得到回答,似乎很满意,她忽然像变身成了大江,学大江的口气,粗声粗气地讲话,讲出了那些可怕的醉话:

“本来只是因为喜欢这片土地,才在这里游荡的我,却偶遇了这些人,这些人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他们也肯定不是来自于天上,他们来自于地狱,十八层地狱,他们就是来收人们的灵魂的,那些贪婪的人们的灵魂,他们太了解人们了,为了钱,大多数人都是魔鬼!魔鬼啊。我跟在他们身后,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挑选那些眼睛冒着贪婪的火光的人,然后想办法单独靠近那些中的某一个人,给他一些钱,和一些针剂。过不了几天,那个村子里就会出现几个疯癫的人,要么截断了电缆线,致使周围几十、几百里断水、断电,要么就放火烧了几片房子,烧掉一些服务机构等等,这些人会疯狂地做很多事,最后还会自残,自杀!奇的是,这些人表面上跟常人一样,还是认识自己的家人,自己的朋友,说着正常的话,潜伏的疯狂才是最防不胜防的,他们其实已经成了魔鬼,持着锋利的刀的魔鬼,随时“磨刀霍霍”向任何人。

呵呵,你觉得我怎么知道那是针剂?怎么知道的?呵呵,因为我也被打了一针。我被他们选中,扎了一针。钱?他们给我的不是钱,是食物。有一次我跟在他们后面转圈,迷了路,许是他们故意设得圈套,反正我迷路了,吃的和喝的都没有了,汽车也没油了,周围除了青草就是青草,我爬行在草地时,在快失去意识时,他们来了,那个打头的人蹲在我面前说,只要我试试他的针剂,就给我食物和水,还有汽油。我一想,总归是迷路了,没有水和食物也是个死,试就试吧,就像他们伸出了求救的手。

谁知那人又说,我必须还得把他们给我的十管针剂都负责送人才能得到食物。我那几近不再运转的大脑在那一刻还是意识到,他们是想让我害人,我就垂下了求救的手。那人说,你可以不害人,但这样你就必须死。我一脸悲壮地回答,宁死也不会给别人注射毒药。那人气急败坏地给我注射了一针,让手下把食物和水、一桶汽油丢给我就离开了。我是一点点感觉着药劲上来的,疯狂从我的毛孔里往外冒,我觉得自己就是主宰,是上天,我要去杀人,去破坏世界!我从地上站起来,感觉不用吃东西已经是世界上最强大的人了,我蹒跚地向前走,血管里燃烧着火焰!然后我就被躺在地上的汽油桶绊了一跤,重重地摔倒了。那一摔让我的神志回来了一些,我下意识地拧开了汽油头的盖子,任由汽油汩汩地在草地上横流,不能留,必须把自己困在原地,才不会跑去人堆里害人。没有毒药,死不了,我趴在地上啃食青草,那些浸泡了汽油的青草,这东西虽然不是剧毒,但肯定有毒性,我只需要多吃点就会死,死在这片草地上。

那草的味道那叫一难吃,啊,现在想起来吐都来不及,可我得吃,拼命吃······等我醒过来的时候,是清晨,太阳刚刚升起来,暖洋洋地照在我身上,有了些许的人气。但我的胃里忽然排山倒海地翻腾起来,我捂着肚子开始吐,得吐了有一两个小时吧,终于觉得没什么可吐了,人却清醒了,没有任何的疯狂意识的清醒!把那些人留下的食物吃下去后,我还惊喜地发现,那个汽油桶因为一定的坡度汽油竟然没有洒完,真的是捡了条命,当我驾车又往前行驶几十公里就来到了散居的村落。

我接着悄悄寻找这些人,伺机揭发他们的罪行。却见他们竟然开始在河水里做实验!我向当地部门反映,没有人愿意接受此事项,反映多了竟被人怀疑是心怀叵测地破坏民族团结。没有办法,我就尾随在那些人的车队后面,想着拿到一些证据,谁知却被他们发现,现在我还记得那天那个人看清我的脸时喊的几句话:

‘他还活着,抓住他,找到解药!’从此,就改成他们没完没了地追踪我,我像兔子一样的开始逃跑!呵呵。只是,这些人真的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他们不是人,是天兵天将!跟在他们身后追,眼睁睁地,那些车就能在那条没有任何岔道的路上消失。我常常正走着,那个车队就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开始追我,我跑啊跑,有两次眼看着无处可逃了,这些人会忽然消失,我原以为是他们害怕了,后来发现,那时我一般都是待在政府机构或新闻媒体所在地的周围,看来他们是有所顾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