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退亲
第二十五章退亲
老瓦尔：老朋友，快过来，来抽烟。
老巴沙：今天什么日子，你难得到我们巴沙家来玩，走，我家去。
老瓦尔：好久没见你了，今天转耍就转到你的地盘上来了。身体瓦朵（身体好吗）？
老巴沙：好，来都来了，我们两老哥们一起到我家杀鸡喝酒啊。
老瓦尔：喝酒吃肉不忙，我们两到那边树下安安静静地摆一下龙门阵嘛。
老巴沙：我就知道，你老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走，有啥子烦心事，说给兄弟听，让我给你出出主意。
老瓦尔散了烟，又从上衣包里拿出一瓶白酒，两人便就着瓶子吹起喇叭来。
老瓦尔：兄弟，不瞒你说，哥哥我确实遇到了一个难题。自古以来，石头不能做枕头，汉人不能做朋友。彝汉从来都不通婚，但是，我家阿呷和一个汉族好上了。她本来和厘米家阿木定了亲的，以前她就不喜欢这门亲事，现在又和汉族好上了。她妈妈执意和厘米家结亲，毕竟是她娘家那面的亲戚，面子上过意不去。我家阿木支持妹妹，还说现在新社会，工作单位彝汉通婚多得很，人家有文化的难道比我们傻。我现在脑袋都大了，你帮我分析分析。
老巴沙：哈哈哈，瓦尔，你那么聪明的人，想当年，大串联时你我两手空空，披着查尔瓦就敢上BJ见***，是何等威风，成了远近闻名的人。这点小事就把你难住了吗？这个事情很简单，我的意见，把厘米家退了。***老人家说过各民族是兄弟是一家，也就说弟兄之间通婚有什么不可以，况且，我们凉山的改变和发展那一点离开过汉族。我们不能再用老旧的思想来考虑新社会的事情了，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活法，我们不能跟不上时代了。凉山彝族不能接纳汉族，排斥汉族，是完全错误的。你好好看一下，在我们凉山，汉族多的地方就发展的好，汉族少的地方就贫穷落后。我们连和汉族结婚的勇气都没有，又怎么能团结汉族，建设凉山呢？我觉得，谁的胆子大一点，谁的步子大一点，敢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肯定错不了。我们走南闯北也是看到过的，汉族比我们是先进得多，人家确实会过日子。老思想已经禁锢了我们几千年了，我们彝族的贫穷落后就是甩不开老传统，要听***的话，放开胆子迎接新事物。我认为一旦有汉族和我们结亲，那我们这里来的汉族就会越来越多，因为他们也会觉得一旦通婚大家就不是两个民族了，而是亲戚了，到亲戚的地盘做生意，肯定放心，那么，汉族的先进技术和先进思想就会带进来，肯定会影响我们的孩子，孩子们打开眼界，解放了思想，还有什么干不成。孩子们都有出息了，那我们这里不变好才怪了。
老瓦尔：曲波（朋友），看来我找你是完全找对了的。虽然我也这么想，但还是纠结，怕亲戚家门不认可。今天听你这么一说，我心头的石头就落地了。不过，你得帮我再做通厘米家的思想。我想除了你，还找不到有你更合适的人了。毕竟厘米和我们既是亲戚又是朋友，我想他会听你的。
老巴沙：原来你是在给我下套啊！其实你早就想好了，就是缺一个中间人，你怪得很，不愧是老江湖。好嘛，找汉族女婿的好事是你瓦尔家的，得罪厘米家的这个坏人就让我来当嘛。
老瓦尔：嘿嘿，不愧是老朋友，什么也瞒不了你，放心，事办好了我知道感谢你的。卡沙沙（谢谢），多（干）。
老瓦尔一身轻松的回家去了。
上世纪九十年代，大山里生活枯燥乏味，娱乐节目匮乏，人们最大的乐趣就是盼望七天一次的赶场天。一到赶场天，四里八乡的乡亲们就梳妆打扮，穿上体面的衣服，跋山涉水地汇集到集市。山里的集市并不大，看起来人山人海，十分热闹。老乡们有来买东西的，有来卖东西的，不卖不卖的是来凑热闹的，还有来就图喝二两小酒吹牛的，年轻人则纯粹是为了来看一看帅哥美女的、、、、、、
老巴沙头上圆圆地缠了一圈黑色头巾，巾尾从左耳边垂下，左耳垂挂着一颗黄汤圆般大小、算珠形、晶莹剔透的黄色玛瑙，玛瑙挂着红色丝绦，身穿中山装，典型的彝族知识分子派头。老巴沙悠闲地在集市上转悠，时不时和别人寒暄几句，无非一些客套话，即使在和别人交谈时也不忘了用目光注视着人来人往的人群。终于，老巴沙好像发现了宝贝，急促地几步走过去，一把抓住一个头抱白头巾，身穿彝族百纳衣的中年汉子朗声说道：厘米老表，你也赶场哦。对方也十分高兴地双手紧紧抓住老巴沙说：哎哟，老表，你也来赶场哦，好久没看见你了，真是太好了。两人久久地把对方握住。
老巴沙：好久不见，一起喝两杯啊？
老厘米：要得，我也早就想和你喝两杯了，等一下我去打酒。
老巴沙：打啥子酒哦，刚好他们今天送了我一瓶好酒，我们两今天把它消灭了。
老巴沙说完不由分说将对方拉到了集市边一处空地席地而坐，从包了淘出了一瓶酒和一包烟。
老厘米拿起酒，高兴地说：老表，可以嘛，五粮液哦，这么贵的酒。
老巴沙：干工作的侄儿刚才遇到我送的，来你先喝。
老厘米：人家送你的，该你先喝。
老巴沙：你是娃儿舅舅，舅子大三十岁，你就不要客气了。
厘米笑着对着酒瓶喝了一口，用手抹干净瓶口，双手递给老瓦尔。老瓦尔接过有滋有味地嘬了一口后摸出烟递给给老厘米点上。
老厘米深吸了一口烟后悠悠地说：巴沙，我怎么觉得有点不对劲。
老巴沙嬉笑着说：怎么不对劲了嘛？
老厘米：今天我们两刚好巧遇，刚好你又是好酒又是好烟，你该不是准备好等我的吧？我觉得你有事，你看我说得对不对？
老巴沙悻悻地说：我就说嘛，厘米是个精明的人，不过，什么事都没有，就是看见你高兴，刚好我侄儿给我买了好烟好酒和老朋友分享，不要想多了。
老厘米：卡沙沙（谢谢），你没事，我却有事求你哦！
老巴沙：说来听听。
老厘米：我这几天一直寻思，我家阿木已经长大，该是娶老婆的时候了，你也知道我家阿木和瓦尔家阿呷是定了亲的，现在就缺一个媒人把这个事情定下了。我想请你当我们两家的媒人，你看怎么样？
老巴沙：这是一个天大的好事，大家既是亲戚又是朋友，按理说这是个顺水人情，我是捡一个便宜媒人当，白得媒人钱，有什么不高兴的呢？不过，我听说人家瓦尔家阿呷不仅漂亮而且又是读了书的，到底愿不愿意呢？现在的年轻人不像我们年轻的时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行了。特别是读了书的娃娃，思想变化了，我看这个事情十分难办哦。
老厘米：是啊，我就是不放心，所以，我想请你亲自出马，看一下瓦尔家到底是什么意思，嫁或不嫁都给个明白话。
老巴沙：那，如果瓦尔家不愿意，你怎么办？
老厘米：如果他瓦尔家言而无信，吐出去的口水还能收回来吗？我厘米家也不是吃素的。不能光明正大的把阿呷娶回来，就算抢，我家也要把她抢回来。
老巴沙：老表，其实我今天找你就是要和你谈这个问题。瓦尔已经找过我了，他家阿呷找了一个汉族男朋友，让我给你做思想工作，大家友好地把这个问题解决了。
老厘米大怒:阿巴巴，我还说什么时候巴沙那么大方，请我抽烟喝酒，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原来是来算计我来了。他家阿呷只要不嫁给我家阿木，我厘米家和他瓦尔家势不两立，大家打一下冤家也无所谓的。
老巴沙：嗯，你激动啥子，人家的女儿想嫁谁就嫁谁，又没卖给你家。什么年代了，你我都是读了几天书的人，好歹也知道点国家政策的——恋爱自由，婚姻自由。你厘米家阿瓜达（凶得很）还要打冤家，你认为是旧社会吗？我知道，你也是一个通情达理的明白人，要知道强扭得瓜不甜，现在是新社会了，那些死要面子的想法已经过时了。额依（孩子）们两情相悦当然好，如果没有缘分也要顺其自然，大不了从新找一个媳妇，你家阿木也很优秀，还怕找不到老婆吗？听老哥哥的，让瓦尔家按规矩加倍赔偿你家，再杀猪宰羊赔礼道歉，把你厘米家的面子找回来，大家高高兴兴把问题解决了，以后照样做亲戚，照样做朋友，肯定比做敌人好。同时，我这个老哥哥出马了，也算是你卖我一个面子嘛！你好好想一想。
老厘米沉默了一会，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唉，事情就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吗？
老巴沙：既然都让我来作说客了，你认为呢？
老厘米：好嘛，巴沙老哥，今天我就给你个面子，不然我绝对弄死瓦尔家，就按你说的办。但我要瓦尔亲自给我说清楚，他不可能不见我就想把问题解决了吧？
老巴沙往远处招了招手，老瓦尔从集市的拐角处屁颠屁颠地疾步走了过来。老瓦尔一脸愧疚地对老厘米说：舅子，我没脸见你了哦，真是对不起你了。
老瓦尔一边说一边掏出烟双手递给老厘米，老厘米呼地一下站起来，二话不说，“啪”的一声就给了老瓦尔一耳光，然后一脚就把老瓦尔踢倒在地。
老巴沙赶忙起身拉住老厘米说：达、达（好了，好了），现在你气也出了，再叫瓦尔给你赔礼道歉，当时定娃娃亲时杀羊喝酒的开销翻倍给你八百，这个事情就这样了结了。冤家宜解不宜结，大家以后该是亲戚还是亲戚，该是朋友还是朋友。
老瓦尔和老厘米友好地喝了一口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