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世界(2010年1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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惩罚

李力⊙文

larvazhenzi⊙图

这天早上,旷建伟一睁眼便发现一切都变了样。

房间变成了一只巨大的笼子,简陋、粗糙,还脏兮兮的。硕大的木条钉在一起,木条之间的缝隙也很宽大,要是再宽大一点,它肯定什么也关不住。是的,一切都很大——笼子外有更大的房间、灶台、冰箱……场景看起来很熟悉,在哪里见过?他一下子无法确定。继续打量,大得离奇的东西还包括笼子里面在他旁边蹲伏着的几只懒洋洋的鸭子,它们几乎跟蜷缩起来的人一样大。

刚开始,旷建伟以为自己只是刚睡醒,还处于一种神志不清的迷蒙状态。他努力地眨巴着眼睛,酸楚、疼痛,眼睑上黏糊糊的,这一觉睡得太糟糕了。他想要擦去眼中的分泌物,但这一伸手把他吓了一大跳——畸形的手臂,长满了羽毛!他吓得寒毛倒竖,随即低下头,用无比恐惧的目光在自己身体上来回扫视。他发现自己变成了某种怪物,跟旁边蹲伏着的、像鸭子但体型却跟成年人一样大的东西看起来差不多。天啊,这他妈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这位牛高马大、五大三粗的旷建伟先生从来就不是——至少在他记忆里不是——懦弱的人。他首先想到的是:我可能被某个杂种给暗算了。这是可能的,如果自己仇恨谁,完全可能给那个人下点迷药,然后送到地下仓库,套上Cosplay所用的奇装异服,打扮成一只鸭子,让他自己在精神折磨下慢慢崩溃——这听起来很无聊,但操作起来确实可行。

旷建伟反复扭动肩膀,想从散发着腥臭的羽衣中挣扎出来。他把身体的一侧靠在笼子边沿的木条上蹭着,两只脚乱蹬。过了好一阵子,他才想起自己应该用灵活的手指——尽管它被羽毛裹得严严实实。紧接着,他又产生了新的恐惧。

他感觉不到自己的手指,感觉不到它的存在。

“安静点。”旁边那只鸭子对他说话了。

“安静?”旷建伟歇斯底里地叫了起来,“瞧你们这副安然自得的样子!你们被人弄成像鸭子一样的东西,然后关在这样一个诡异的笼子里,居然……”居然还他妈的沉得住气!

对方懒洋洋地答道:“我们本来就是鸭子。”

“本来就是?”

“没错。”

真是活见鬼!旷建伟心想,我居然会沦落到这步田地,不但承受非人的折磨,还得跟这些疯子打交道。他又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梦中。想到这里,他奋力朝笼子的木条撞去。疼痛感立刻涟漪般从额头往全身扩散,同时伴随着一阵眩晕,但他还是在惊恐之中确认了:这不是梦。

不过,旷建伟不是那种特别敏感的人,要说他的个性,除了贪婪、粗俗和冷酷之外,恐怕就只剩下迟钝了。所以他一时间并没有狂性大发,也没有吓得休克过去,他只是呆坐在地上直发愣。过了好一阵子,他总算回过神来,开始仔细思考眼前这荒唐的一切。

一只大猫——可能是狮子或某种豹类——出现在笼子外,打断了他的思考。旷建伟的恐惧感总算到了极限,他猛地跑到另几只鸭子身后藏起来,偷偷张望,看那头猛兽是否能撞破笼子闯进来——如果它能办到,接下来必将大开杀戒。

出乎他的意料,那只巨猫只是在笼子旁边的一角蹲伏下来,然后懒洋洋地开口了,语气里带着嘲弄:“我又不会吃了你,有什么好躲的?胆小鬼。”

旷建伟试探着走出来,靠近笼子的边沿。然后他总算发现这确实只是一只猫,只不过跟这该死的场景一样,变得其大无比。他半眯起眼睛,在那如同太阳一般高高悬挂的白炽灯的强光下,再次打量着周围的一切。他总算明白了,嘴里大叫起来:“这不就是我那餐馆的厨房吗?”

在另几只鸭子和大猫的讥笑声中,旷建伟开始了他的自吹自擂。这一定是搞错了——他根本不是什么鸭子,而是大名鼎鼎的腊月堂中餐馆的老总,真正的有钱大爷,而且他是这个餐馆里唯一的主宰!他不该待在笼子里,而是应该坐在他的办公室,抽烟,品茶,手里则清点着那些连锁店交上来的加盟费……可今天到底怎么了?虎落平阳啊……连这几只该死的鸭子也敢对他冷嘲热讽!难道它们不知道,自己的小命随时可能丢掉吗?

旷建伟仔细盘算着,等自己恢复过来,第一时间就把这几只鸭子宰掉,按照自己的招牌菜来做:首先是活剖,生取鸭肠和鸭心——得让客人品味到真正的鲜美,然后再放血,鸭血同样要保证新鲜。其他的可以杀了再慢慢做,但以上几样菜品必须活取。虽然这只是招牌菜的需要,但想到这种残酷血腥的过程,旷建伟心中感到一阵快意。


江城监狱。

精神惩治中心的专家们此刻正聚集在手术室,周围有八台摄像机和专业的录音设备对这次手术式行刑进行现场直播。不过,能看到直播的只有少数记者、犯罪心理学和人机交互方面的专家,以及一些动物保护协会的人。直播厅离手术室只有一墙之隔,大家对着屏幕,彼此交头接耳,满怀期待。

这不是死刑,所以受刑者经过了严格的体检,以确保其能够承受这样的刑罚而不会有生命危险,也不会造成永久性的精神伤害。主持人杨学文博士站在稍远一点儿的地方,小心地审阅着手术的计划书,核对流程上的细节和各种参数,思索、判断、分析、统计,努力找出潜在的事故隐患。这种刑罚不管是在用途还是具体细节上都必须小心翼翼,一旦发生意外,可能会彻底毁掉受刑人,同时给社会上那些反对这项技术的人留下话柄:大脑直连式的感官输入若用于伤害和惩罚,将让人类在短暂的文明之后,重新找回中世纪的野蛮残暴。

这种担忧不是没有道理的,人类记住了五千年来出现过的所有酷刑,耶稣的死法不过是最轻、最普通的,而感官输入却能使人在虚拟现实中真切体会每种酷刑一百万次。这种技术可以满足人类的一切欲望——财富、权力、成就感和认同感、爱情和性……可一旦被用于折磨仇人或刑讯逼供,那就是人类历史上最黑暗、最恐怖的事。杨博士清楚:我们正在这样做,而且一直都在这样做——以前从没出过任何问题。尽管就目前来说,用于“对犯罪分子进行思想教育”这个说法是合法的,但呼吁立法禁止它的呼声始终存在。所以,千万不要给这个领域蒙上实质性的污点。

杨博士的目光在显示器和计划书之间来回扫动,也许真有潜在的问题——受刑者虽然智商不高,反应又比较迟钝,但其神经信号的脉冲频率却比普通人高。博士迟疑了一会儿,然后改写了计划书上的几个参数,降低了惩罚的力度。他一边把修改之后的计划书递给助手们浏览,一边安慰自己:伤害肯定是有的,否则就不算是行刑了,但我们能保证受刑人今后的心理健康。

受刑人被绑在手术台上,胸部和颈动脉表面贴上了微型传感器以检测他的生理状况。注射镇定剂已经超过一个小时了,数字信号-生物电流专用的调制解调器及其相关协议全部正常,几个神经接口分别刺入了枕部和太阳穴,成功地侦测到了信号反馈——这一切都跟预计的一样顺利。

在房间的另一端,几名专家在键盘上不停敲击,监控受刑者的生理状况,调校后续数据。按照杨博士的要求,他们还得手动检测受刑人的记忆,屏蔽其中某些部分,以使后面的精神惩罚达到最佳效果。杨博士非常耐心地检查了每个人的工作进展,然后对着直播的主镜头打了个手势,表示手术正式开始。


在直播厅,主屏幕上同时显示出受刑人的脑部红外扫描和多普勒血流图像,可以看出,在平静状态下受刑人的大脑温度略低于正常人,但随着数据的传输,大脑进入持续升温的状态,每秒不到0.1摄氏度——对于人体来说,变化已经算是很剧烈了。

其他屏幕上则显示出跟此人相关的其他内容。观众们盯得最多的当然是自己关心的那一部分:记者们主要看的是此人的经历以及他被起诉的经过,心理学专家则忙着搜索与该受刑者同类的犯罪案例。

虐杀动物罪——这个罪名和相关立法刚出台六七年。受刑者名叫旷建伟,是个典型的暴发户,入狱前总是戴着镣铐般粗大的铂金项链和钻石方戒,在场的专家们没有谁见过尺寸更大的首饰(包括在柜台里)。旷建伟主要的生财之道,是一家在本地很有影响力的中餐厅,旗下有十余家连锁店。保守估计,他的个人财产已经在千万之上。在江城的餐饮行业里,腊月堂生意之红火可谓数一数二,挤垮了不少同类餐厅。旷老板的法宝正是那些蒙昧、野蛮的菜品。他长期使用残酷的(甚至可以说是恐怖的)手段,非法屠宰家禽和其他动物——其中包括生剖鸭肠、活取羊腩和活抽熊胆。动物保护协会在网上发帖声称:这种可怕而又恶毒的肉食加工和副产品搜集的行为,不但严重伤害了那些无辜的动物和关爱它们的人,同时也使社会的主流价值观趋向于残忍、灭绝人性。

此人就这样被一纸诉状告上了法庭。开庭那天,许多从网上得到消息的外地人士不辞辛劳,从几百甚至上千公里之外飞来,只为了在庭外支持原告,声讨旷建伟。审判

旷:我的一些招牌菜,比如“通心水晶”,的确是活取鸭肠做成的,这我不否认。因为杀了再取就不会那么鲜美了,而客人喜欢鲜美的菜品,我只是向他们提供一种满足需要的渠道。那些指责我的人,或许自己还吃过呢…要么就是穷光蛋和吝啬鬼,连我的门槛都不敢进——后一种人我从来都看不起。再说了,我这业务跟贩卖毒品完全不同,我的商品不会伤害消费者的健康。十分顺利,旷建伟的钱财没能救他。除了巨额罚款之外,他还面临半年的牢狱生活,以及一次大脑直连式教育。

其中一块屏幕显示了刚收到法庭传票时,一位记者对旷建伟的采访。内容大致如下:

记者:我只是代表网友和你随便聊聊,对于受到控告的事你怎么看?

旷:这很可笑。像大爷腊月堂这样的高级餐厅,肯定是有屠宰执照的!看到我发在博客上的图片了吗?C级,允许屠宰的最高等级为哺乳类动物,在数量上,权限仅次于肉联厂和大型企业的食堂——只要我愿意,我可以把附近的几家肉联厂全买下来!总之,我有权按照自己的方式加工肉类食品!

记者:网友们普遍认为,屠宰和折磨、凌迟不是一回事。

记者:还有那个“熊胆白果汤”,您有什么话说?我看过从您的熊圈里流出来的照片,您也看到网友的评论了——那些胆熊的遭遇比鸭子更让他们难以接受。

旷(有些恼羞成怒):这同样是市场需要,客人们对这种汤的评价之高,你们不是做餐饮行业的很难想象。而动物的感受并不重要。那些为动物争取权利的人,他们的仁慈和爱心用错了地方。我们是万物之灵,对于其他动物来说,我们就是主宰。我们是强者,而动物们则是弱者——弱者的存在就是为了取悦强者,带给强者快乐!所以我们自古以来就猎杀、畜牧和圈养其他动物,这是天经地义的!

记者:所以你对动物保护法很排斥、很反感。

旷:当然,而且要再说难听一点——就算是人又怎样?我有的是钱,只要我肯加码,多少人愿意跪下来乞求我的践踏。

记者(沉默了一小会儿):那么您知道此类罪名定罪的标准和准则吗?

旷:我受到控告之后才查阅了相关资料。事实上,这种生物学家的论调在我看来是非常荒唐的:定罪的关键竟然是看被“伤害”(我呸!)的动物属于什么类别!比如它是否有发达的神经系统,它是否能感知恐惧等等。

记者:或许这也是为什么屠宰执照必须要C级以上才允许宰杀哺乳纲。显然,熊作为哺乳动物,是较为高级的,而鸟禽类由于具有脊椎、恒温等特性,在生物圈里也属于相对高级的物种。

矿:哼,我就是栽在了这里。在这些微不足道的细节上跟我较劲,这种不把我整垮誓不罢休的心态,说到底还是仇富心理在作怪。我对那些穷鬼毫不同情,只要爷高兴……算了,既然是采访,我也不想说得太粗俗了。

记者:对于这些控诉,你打算以什么来为自己辩护呢?

旷:在我看来,即使是哺乳类动物,它们和蚂蚁之间的差距也并不大——动物保护法的保护对象并没有包含这些低级生物。

记者:对,比如节肢、环节动物门……

旷:总之,有较大区别的不是一种动物和另一种动物,而是动物(管他什么样的动物)和人。这就是我的观点:动物就是动物,即使它们痛苦、恐惧,那又如何?有些人高唱“人权”的调调好几百年了,可也没听说他们弄了个“蚂蚁权”或者“蝗虫权”出来。至于抨击我的那些下三滥,如果他们都去做素食主义者,那么我就把全部身家拿去做慈善。

记者(笑):是啊,不过这显然不太可能。

旷:最后,鸭子和胆熊算不上什么珍稀动物,更不是濒临灭绝的物种。在我看来,保护老虎和熊猫,跟保护矿产资源有同样的目的——可持续开发性。和那个啥——仁慈、博爱什么的,根本扯不上关系。

记者:这么说,你并没有把动物保护法和2119条例放在眼里了?

旷:我没有蔑视法律的意思,但显然对我的定罪未免太认真、太苛刻了。人们对美味佳肴有一种天生的热爱,在这方面,大爷我绝对算是个传奇。哈,我相信多数人都会支持我。而且我有的是钱,我会请最好的律师。

记者:您还有什么想对网友们说的吗?

旷:你们可以当爷是炒作,但没关系,因为事实容不得任何人否认:经过这件事,爷的餐馆名气更大了。不管怎么说,我是个热情而又爽快的人,我随时欢迎大江南北、五湖四海的朋友们前来品尝,也欢迎想创业致富的年轻人加盟我的连锁店。

采访结束了,接下来,屏幕上列举出了网友们进一步声讨的言论:

“下流话!建议把那个黑心的下流话活抽胆汁,让他下流话尝尝那些胆熊的滋味!”

“真是变态,下流话!都21世纪了还用那么下流话的方法对待动物。”

“我很想知道,如果被他折磨的不是熊或鸭子,而是人,他会良心不安吗?他会做噩梦吗?再假如这个人是个低能儿,是个弱智呢?比如先天性的大脑发育不全,假设此人的智商正好等于一头胆熊?”

“不要假设这下流话有人性,下流话,他是我们江城人的耻辱!下流话!”

……


旷建伟想了又想,试图证实自己确实是个人,但他越是深入思索,越觉得以前的经历模糊不清,正如人的梦境经不起时间的洗礼,终将由清晰变为模糊——变化的速度比真实记忆快得多。这种变化让他感到恐惧,他越来越觉得自己是一只真正的鸭子了。而它对于人类的羡慕,则由那种若有若无逐渐变得清晰而强烈。这实在太荒唐了,可是,化身为高高在上的人,化身为这里的主宰——那是一个多么美好的梦啊!

一些幼年的记忆也渐渐浮现出来。旷建伟出生在江城郊外的农夫家里,像大部分“绿色肉类”那样,它曾经有过很长时间(相对于鸭子的寿命而言)的自由。农夫把它和它的伙伴们放养在周围的大自然里。雪球、小米、麻花……它突然想念起它们来了。不知伙伴们现在是否还好,可那又如何?鸭子只有一种宿命啊——早晚得进人类的肚子。总之,旷建伟是离开得最早的,因为它既嗜睡又贪吃,长得比其他鸭子都快。当腊月堂的采购员来收购土鸭子的时候,农夫把旷建伟卖给了他。从此,旷建伟就被关在笼子里,而这个笼子就搁在腊月堂其中一个分店的厨房地板上,潮湿而又肮脏。

旷建伟一遍又一遍地回放着自己简单的记忆。简单归简单,可它们是那样的自然,那样的生动,这才是最真实的过去啊!


红外扫描显示,受刑人的脑部温度已经达到了峰值,显示血流量和脉搏的屏幕也提供了类似的数据,看来已经到了最痛苦的部分。在显示实景的屏幕里,观众们看到此人闭着眼睛,梦呓般喃喃低语,时而平静,时而激动。突然,他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这种叫声是那样的惨烈,以至于旁人只是听一听,都能算是受了莫大的伤害。有两名记者已经开始打算以最激烈的言辞批判这种刑罚,还有三个人不露声色地走出了直播厅。


小花——那只带有褐色斑纹的家猫,其实性格挺活泼,一点也不凶。旷建伟从没见过它逮老鼠,而且另几只鸭子还能跟它说笑。但有一次,旷建伟亲眼看见了老板(那不就是梦中的我自己吗)监督着两个小伙子,大概是厨师兼屠夫吧,让他们把另一只鸭子捉住,活生生地取出肠子,然后又挖出了它的心。旷建伟注视着那只跟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鸭子,看着它在整个过程中是如何哀号、颤抖和痉挛,最后渐渐变得安静和沉寂。

当天晚上,它吓得无法入眠。但这还没完,第二天它又看见了老板把一些不受客人欢迎的内脏放在小花的碗里。是气管和一些不知名的腺体,是鸭子身上的!这该死的瘟猫,竟然吃得津津有味!从那以后,旷建伟一看见小花就觉得毛骨悚然。

不过,另一件事让旷建伟重新评价了这只猫。那次,它懒洋洋地蜷缩在角落,其他鸭子则在笼子边上和小花闲聊。别的内容它已经记不清了,但小花说了肉食品加工厂的事,这让旷建伟永生难忘。这只猫也是个非常贪吃的家伙。一次,老板出了趟远差,他手下那些伙计和厨师简直不是东西(用小花的话来说),他们给它最便宜的猫粮,不肯给它吃肉。于是小花馋了,跑到附近的肉联厂里去,想偷点屠夫们扔掉的碎肉块来吃。就是在那里,它见到了那儿的屠夫们是如何办事的:干净利落,不管是猪、牛还是鸡,都能痛快地上路。之后它又去过两次,看到的都是如此。听着小花的述说,旷建伟渐渐把“自己化身为老板”的事抛在了脑后,它迷惑的是:为什么只有腊月堂的屠夫与众不同?

不过,它没有多少时间去思考这些不该由鸭子来思考的问题了。一阵脚步声,两名店员走了进来,打开了笼子,他们的手径直伸向旷建伟,抓住了它。它惊恐得喘不过气来,拼命挣扎,但无济于事。它多么希望自己能直接死亡啊,那样它就可以早日投胎。它最后的意识告诉自己:如果真有轮回转世,那么下辈子我再也不做弱者了!但是,如果佛祖真的存在的话,我向他保证:如果来世能变成人,我绝不会做这种活剖活剐的勾当;即使做一个屠夫,也要做小花所讲的肉联厂那种有原则的好屠夫。紧接着,旷建伟就什么也想不了了,它的所有注意力都已被痛楚和恐怖所填满……


杨博士和他的助手们瞠目结舌,震惊莫名地看着不断惨号的受刑人。在博士的脑子里,分析和判断几乎形成了条件反射——肯定是某些地方出了差错,最大的可能是:旷建伟的神经信号所对应的电场频率异于常人,使这个本来迟钝的人在精神惩罚上异常敏感……那些调低了的参数对他来说仍然太高。总之,他在精神上遭受的痛苦远远超出专家组的预料。摄像机仍在无情地拍摄着,那些记者肯定已经开始了行动。江城监狱直属的精神惩罚中心将会直面来自社会各界的质疑、谴责和唾骂。杨学文意识到,自己的职业生涯危险了。

一班人手忙脚乱地终止进程、关闭设备、切断终端和受刑人之间的物理连接,但一切都无济于事——数字化的梦魇已经深深地印在了旷建伟的脑海里,以极高的效率运转着,就像滔滔的江水,奔流不息。惨叫仍在继续,一声高过一声。仅从声音来判断,手术室已经变成了人间地狱。这声音刺激着人们罪恶的想象力,而这种刺激将会持续很长、很长的时间。

[责任编辑:刘维佳]

2010年9期小说人气榜

1 《水》(银河奖征文)

2 《秤砣过河》(银河奖征文)

3 《十的十六次方分之一》(世界科幻)

4 《流沙》(银河奖征文)

5 《2012后的宅男网恋》(银河奖征文)


众多的新人在9期集中亮相,给我们带来了一股清新的气息。司凡端着一杯诡异的《水》甫一露面,便引发大规模的讨论,并荣登本期冠军宝座。“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水若生变,文明之舟命运若何?”《水》一文,以智慧之水所导致的极端变化贯穿全文,在水世界之中,掩藏着人类文明湮没的可怖,也让许多读者阅读之后甚至“几个小时都不敢喝水”。虽然文章存在一些小的硬伤,但其魅力却不可挡。紧随其后的是崖小暖,这一次,《秤砣过河》虽然脱离了《笼中乌鸦》的悬疑推理风,但紧凑的行文节奏、现实主义的写作风格以及性格鲜明的人物塑造,还是令人读来热血沸腾,仿佛观赏一部精彩的电影。有关时间旅行主题的《十的十六次方分之一》则以鲜活真实的视角、极具生活感的场景,讲述了一个孩子在无限多的可能性中阻止第三次世界大战的故事,作者白描式的手法给大家留下了深刻印象。《流沙》是一个游弋于时间之沙中的故事,篇幅虽短,却蕴含了无尽的哲思。随着主人公意识的游走,我们仿佛也被囚禁于时间深处。当然,在作者以散文般的语言构建的这个神奇世界中,有些读者欣然徜徉其间,而有些读者则感觉这个世界太深奥了。《2012后的宅男网恋》是一篇极具争议的作品,但也受到了很高的关注。网络世界中的爱情是真是假,是无趣是感动,在文中相信每个人都可以找到属于自己的答案。在网络大行其道的今天,有幻迷读了这篇文章觉得感同身受,表示“作为一纯粹的宅女,那个很有真实感的虚拟世界着实让我羡慕不已”;而有部分读者则认为,“亲爱的作者同志啊,你简直就是在给某聊天软件打广告嘛~”

此外,本期“惊奇档案”之《东方神龙》中的文字和图片也让评刊表格被热血澎湃的中国心所覆盖。很多读者说,作为龙的传人,此文必须得顶!那精彩的解说加上华丽丽的图简直就是让中国龙活灵活现地飞进现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