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出魏晋南北朝墓志疏证(修订本)
上QQ阅读APP看书,第一时间看更新

三三 高琨墓誌

【誌文】

魏故使持節都督冀贏相幽平/五州諸軍事鎮東大將軍冀州/刺史勃海郡開國公墓志/

延昌三年歲次甲午冬十月丙/子朔廿二日丁酉,冀州勃海郡/條縣崇仁鄉孝義里使持節都/督冀嬴相幽平五州諸軍事、鎮/東大將軍、冀州刺史、勃海郡開/國公高琨,字伯玉。/夫人鉅鏕耿氏。/父颺,左光禄大夫、勃海郡開國公。/母汝南袁氏。

【疏證】

高琨墓誌,據稱20世紀70年代出土於大同市東郊小南頭村,拓片的圖版及參考録文,均附見王銀田《元淑墓誌考釋——附北魏高琨墓誌小考》,《文物》1989年第8期。高琨長子高猛及高猛妻元瑛的墓誌也已出土,請參看本書高猛墓誌疏證。

高琨是宣武帝生母孝文帝文昭皇后高氏的長兄,也即高肇的長兄,事迹見《北史》卷八〇《外戚·高肇傳》。高肇這一係,自稱勃海高氏,然而久在高麗,北魏孝文帝時,始從高麗來歸,所以,其勃海郡望在當時可能難以被廣泛承認。高肇弟高顯,爲高麗國大中正,這説明其“高麗高氏”的身份有所保留,亦即“勃海高氏”的身份尚未確立。高琨墓誌標著籍貫爲“冀州勃海郡條縣崇仁鄉孝義里”(條當即脩、蓨之誤寫)。《金石萃編》卷二九收出土於“景州城東十八里”“六屯村”的《高植墓誌》,亦稱“勃海蓧人也”,而高植爲高肇之子。《金石萃編》卷三〇有《高湛墓誌》,清乾隆己巳秋(1749年)出土於德州衛第三屯運河東岸,錢大昕《潛研堂金石文跋尾》考證高湛應是高肇之子。陸增祥《八瓊室金石補正》卷一五收《贈營州刺史懿侯高貞碑》,據孫星衍説,此碑亦出於“德州衛河第三屯”。高貞爲高偃之子,世宗高皇后之弟,於宣武帝延昌三年(514)卒於洛陽,明帝正光四年(523)歸葬勃海(從宣武帝的詔書看,高貞卒後,就已經計劃歸葬“本州”了,然而遷延十年之久,實未詳所以)。可見高肇顯貴以後確曾努力改造過郡望,其子弟都歸葬勃海。據《金石續編》,高植、高湛墓誌及高貞碑,皆出德州衛河第三屯。只是高肇和高皇后都不得善終,高氏郡望的改造被中斷,未能如許多其他北朝冒籍的家族那樣最後成功。但是,從《新唐書·宰相世系表》看,還是部分地成功了。

高琨及其父母高颺、袁氏,都死於遷洛以前,故葬在平城。其時高氏未顯,葬事必甚草草。宣武即位以後,“追思舅氏”,征肇兄弟而貴之,追贈高颺爲勃海郡公(墓誌作開國公)。高琨雖故,仍以襲爵而得爲郡公,並以高琨子高猛襲爵。此外,同樣死於遷洛以前的高琨弟高偃,宣武帝正始間亦獲追贈官爵。這樣,高琨、高偃與其父母都得到封贈,理應重新安葬。所以《高肇傳》説:“父兄封贈雖久,竟不改瘞。三年,乃詔令還葬,肇不自臨赴,唯遣其兄子猛改服詣代,遷葬於鄉。時人以肇無識,哂而不責也。”據此,延昌三年的父兄“改瘞”,高肇只派了高琨的兒子高猛從洛陽到平城辦理。史文之“遷葬於鄉”,也許指從平城舊塋還葬勃海,此時高肇寵貴已極,其勃海郡望受到公開質疑的可能性很小,所以高肇本來有機會在勃海蓨縣營葬。但是高肇粗劣無文,不懂得改葬的禮法意義,對於這類活動非常消極,雖然浸染時風,攀附郡望,畢竟並不認真,所以最終還是把父兄葬在平城。高猛所主持的“改瘞”,包括重刻墓誌、豐大封丘等等。重刻墓誌的最大意義,就是把封贈的官爵標示出來。高琨墓誌雖然簡略,封贈之榮却完全表現出來了。

據王銀田説,高琨墓誌出於小南頭村北面被稱爲“三皇墓”的墓葬中。“‘三皇墓’爲東西並列的三座墓,封土規模相當,排列整齊。”我們認爲,這三座墓就是高猛於延昌三年爲其父高琨、叔父高偃及祖父母改瘞所營造的三座墓。《北史》卷一三《后妃·孝文文昭皇后高氏傳》,稱高颺夫妻有“四子三女”。而卷八〇《外戚·高肇傳》,却列高肇有兄琨、偃、壽,有弟顯,分明是五子。也許因爲高壽死於歸魏之前,幼年而夭,不獲封贈,且未葬平城,故不得與四子之數。因此,高猛“改瘞”營葬時,只營三墓,一墓葬父高琨,一墓葬叔父高偃,一墓合葬祖父高颺及祖母袁氏。

《高肇傳》謂高琨子高猛爲高颺“嫡孫”,是知高琨决非側出。墓誌稱高琨“母汝南袁氏”,即高颺正妻爲袁氏。而《高肇傳》載北海王元祥等奏稱高颺之妻爲“蓋氏”,《北史》亦稱文昭皇后母爲蓋氏。核以高琨墓誌,蓋氏當作袁氏,“蓋”、“袁”二字形近致訛。

高琨妻鉅鹿耿氏。《周書》卷二九《耿豪傳》:“耿豪,鉅鹿人也。本名令貴。其先避劉、石之亂,居遼東,因仕於燕。曾祖超,率衆歸魏。”趙萬里《漢魏南北朝墓誌集釋》收有北魏文成皇帝兩位耿嬪,一爲鉅鹿宋子人,一爲鉅鹿曲陽人,出自宋子者“祖誕,燕朝使持節、鎮東將軍、幽州刺史”。與耿豪一族的經歷相應,説明鉅鹿耿氏有長期在遼東的經歷,這與高颺家庭情况很接近,而遼東集團的聯姻傳統在北魏維持相當長久。高琨的妻子耿氏,很可能與耿誕、耿豪同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