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巴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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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动的班城

毋庸置疑,这就是故乡,难舍难弃的故乡;这就是班城。怀远的班城,筑梦的班城。它真像“荒原”上风吹过的一抹青绿的草,在虹影的叩问和呼唤声中,风格含蓄而细腻。带着唯美的意志和一个自由的传达渠道,切入我们存在的内核。

于是,我突然禅悟,这冰山一角的镇巴山城,它实在是令人高爽,令人心悦,令人无话可说。

这是时间的源头,是鸿蒙,是远古,是唐朝的春江花月夜,是“春潮带雨晚来急,野渡无人舟自横”的古典美学意境。但要皴染这样的美,这绝响而凄凉的美,你无须再慕阳春三月,也无须再问春暖花开。因为,谁能忘却这梦苏的美、含蓄的美、腼腆的美、朦胧的美、和煦的美呢?何况,还有这油菜花儿的美,这淅淅沥沥的春雨的美,这甜甜的野刺梅花开花落香满衣的醉人的美。这些美,这样的美,是不是故乡独特的美、壮丽的美、迷你的美呢?

站在城市展馆小巧玲珑、霓虹飞渡的制高点上,听沈奇老师作为诗人和汉语学家对这座精致而典雅的秦巴边城由衷的赞叹和评说,心仪已久的向往便随缘如愿,百般留念。而用毅衡先生的话说,“看过日落后眼睛何用?”

一天的风尘,留在茫茫群山中回应。淡淡的酒香,是镇巴儿女绵长的记忆。问题是,诗人沈奇和广芩大姐,都未及洗尘,便马不停蹄地走进黑虎,走进民间,走进《一代枭雄》曾经留在镇巴的绝响,不仅领略文化热土,还不断寻找当年的土匪头子王三春曾在镇巴留下的匪巢遗迹。对此,当新老朋友相聚并互换心声的时候,我似乎更加禅悟和明白,这冰山一角的镇巴山城和镇巴山城谱写的镇巴文化,它实在令人感慨,令人心悦,令人无话可说。但是,祝愿、问候、高翔,一切皆是我们的本意。是我们古老的镇巴、神奇的班城,在穿越时空隧道的驿旅上,用“山水镇巴,民歌之乡”的人文积淀和地域文化的丰赡底蕴,向尊贵的客人,向广芩老师和沈奇先生虔诚致意,并缘崇山峻岭的苍茫而新生。

举起这杯酒吧,这酒是地产酒,是最普通的苞谷烧。虽然,它质朴,它土气,但它是巴山深处最古老的民间绝活。是最地道的非遗传承。因了它,我们在张飞夜过巴州时,曾在古老山道上摆上九阵而溃败曹军的山洼里,在千古传颂的荔枝道上,用九阵坝的地产酒为客人们献上一曲气壮山河的《巴山酒歌》,歌声里,陕南歌王刘光朗终身迷醉的民歌情怀,在文工团长热情潇洒,青年演员气宇轩昂的衬托下,唯让客人们在十里之外的古老班城,便闻酒香的摇醉。于是,在一同走过的春天里,在花香,在甜甜的野刺梅中,在浓浓的地产酒那实实在在的清香扑鼻的山道上,无不让人切肤地感受到古老的巴山那“醉里乾坤大呀,壶中岁月长”的壮阔境界。

如果说,神话的意蕴和奥秘,越来越显示出它的巨大文化价值,那么,在中国文明史的进程中,除了神话传说,宣纸的诞生无疑是中华文明持续发展的一场前所未有的书写革命。记得那时候,我们的“纸业之父”蔡伦夫子,在洋洲的两角山上发现了龙须草的那个黄昏的微雨时节,那一瞬间的那一发现,就已经注定了秦巴山地的楮河岸边,我们的巴山火纸就会在崇山峻岭的腹地中应运而生,尤其是楮河岸边的胡氏家族偏就这么一代又一代地传承、演变、保护。直到今天,由巴山火纸演变而来的秦宝宣纸,仍以它独有的润墨效果享誉四海,飞越五洲。几经沧桑,几番风云,这古老的民族瑰宝仍以手工坊式传承了下来。这样的结果,当然是沈奇老师在检视宣纸产业园后愈加赞赏的缘由。他说:“北方有青檀,化作镇巴宣,秦宝成正果,美名天下传。”泼墨挥毫,诗意高远。

于是,广芩老师前后而至,不为别的,只为文明的敬仰,也为艺术的膜拜。为了这敬仰和膜拜,在清凉瓦舍、古色古香,处处彰显文化特色并由平凹主席题写“三乡文化”的“民族园”里,镇巴的县委书记勇健同志风尘仆仆地学习归来。这位热爱文化、敬重文化、厚爱文化的老书记,在和《一代枭雄》与《青木川》作家的热议中,似乎酒逢知己,一见如故。在浓浓的酒香中,老书记如数家珍地倾吐着独特的充满魅力的镇巴文化,那种炽热而坦荡的公仆情怀,让广芩老师获益匪浅始料莫及。对此,在简朴而地道的农家饭前,广芩大姐深有感触地说:“镇巴的山好、水好、人更好。但同时,镇巴的饭菜也在简朴中体现了一种纯正而地道的农家口味。”所以,品了镇巴的菜,见了镇巴的人,广芩老师说,她有一种回家的感觉。

面对宣纸,在镇巴宣纸胡氏传承人的热情接待中,广芩老师以她特有的贵族风范,详细检视和倾听了镇巴宣纸手工作坊的许多工艺流程。伴随着传承人那些绝妙而动人的描述,我感觉出此时的广芩大姐面对的似乎是一座神秘而高远的艺术殿堂,随着殿门的徐徐开启,一张纸,一张洁白而厚薄匀匀的宣纸,开启了作家无穷的艺术视域。而那些暗影、帘子、条纹,在作家和诗人们的眼里变成了山川、田畴、丘壑,甚至还复活了一株草、一棵树。而那株草,就是这极为普通的一株沙田稻草;而那棵树呢,它却是镇巴独有的遍布崇山峻岭的青檀树。

这是春天,万物复苏的春天,园里几棵青檀树已发芽吐绿。这几棵树来自于山野,是传承人植它于园中的品牌树。而在崇山峻岭的秦巴腹地,随着宣纸产业的传承和延续,它的同伴们在崖畔,在沟壑,在春风里,葱绿摇醉,自然生长,很快成为这大山沟里引人注目的摇钱树。但它们知道,越是这个时节,就越是它们剐皮献身的黄金时节。那样的时节,它们要截枝去皮,要短暂浸泡。然后,它们的皮,那青色柔嫩的皮,再过蒸煮,二次浸泡,石窝捣碎,再次沉淀,二次过滤,经过无数道细活绝活的工艺流程,在朴拙的手工作坊里,工人们心灵手巧地舀着宣纸,舀起一张张原始而初具雏形的毛边宣纸。但他们每舀起一张纸,就舀起了一段沧海桑田的中国历史;当他们不停地舀下去,中国历史和世界文明史也会这样不停地舀下去,续下去……于是,看似简单的舀纸,实则是这些造纸大师们在彰显着他们的智慧,在化腐朽为神奇。在编织着这个世界最具审美情趣的哲学和艺术范畴。于是,从《清明上河图》开始,从八大山人的皴染中,从齐白石、张大千、启功、李苦禅、范曾和刘大为们的挥毫泼墨中,从徐悲鸿的骏马奔腾里,从黄胄的三头小毛驴中,我们从徽宣一路舀来,直舀到秦宝宣纸享誉艺坛的时候,我们终于看到了来自于大自然,又回归大自然的青檀树们,它们终以艺术的形式书写了这大千世界的思想内涵、哲学内涵和美学内涵。

这就是宣纸,是艺术家们皈依心魂和艺术殿堂的精神旨归,是司马迁奉献《史记》,是永和九年的那次聚会和曹雪芹奉献“红楼”的文明使者,是儒、佛、道三位鼻祖通天、通关和通大道的信使,是广芩老师题赠我“入无穷之门,游无极之野”的深度阐释。还有《诗经》,有高山仰止的唐诗数万首,有《春江花月夜》,有珠穆朗玛的唐宋八大家。说到底,都是这张纸,在载着竹韵、檀韵和草韵,在神话传说时代和当代海量的网络时代进行的一场永远也无法取代的书写历史。

对此,广芩老师说:“既然是产业,核心就是品牌,要塑造强势的镇巴文化品牌,可以打好两张牌,一张牌就是我们此行的目的;但就今天的《青木川》车水马龙,人满为患而言,这目的不言而喻;而另一张牌就应该是这手工作坊的镇巴宣纸了……”

是啊,一张宣纸,它记录了人类数千年文明进程的波澜与壮阔;它点染了人类在赖以生存的大自然面前,热爱自然、敬畏自然的无限审美情趣。因此说,世界因宣纸而美丽,社会因宣纸而和谐,人类因宣纸而高贵,历史因宣纸而厚重,文化因宣纸而圆融……

从写出第一首较为像样的小诗《红叶》算起,沈奇老师近四十年的诗歌生涯,数量不算惊人,但诗意、诗心、诗境却充满着高古与博大。纵然,他把大部分诗学才情都倾泻在诗学理论的瀚海之中,先后推出数十种享誉文坛的重磅诗学专著,但他依然治学严谨,持之以恒,不断探索诗和诗论的无穷之门。而且为人低调,质朴为真,情怀高雅。首次和他见面,却在古老的班城那山环水抱的迎门口错失良机。于是,在细雨中,在淅淅沥沥的雨雾中,我只能心仪已久地返回酒店门口。果然如此,透过蒙蒙车窗,我七二八分地猜想,店门口,那瘦瘦的高挑个子,那戴着眼镜,穿着朴素的人,难道他就是沈奇?

不错,两鬓霜白但目光深邃的沈奇老师出现在我的眼前。

握手,言欢,就座。一切平铺直叙。就像沈奇先生的简朴。只是那镜片、那目光、那举止,彰显了一代诗人的清廉与风骨。

但是,有一个细节,我是切肤地印在了平生的脑海里,再也无法抹去。序幕很简单。当那盘红艳艳香喷喷的油炸土豆被那位可爱的山妹子羞羞怩怩地端上桌面的时候,未及介绍,沈先生伸手便取,动作干净利落,让人始料莫及。而我与沈先生近坐,整个过程,我感受得淋漓尽致。而我又是典型的“快人快语”,爱憎分明。与人交往,从不设防,只是用心地去感受,去承诺,去实施,去办理。于是,话匣打开,所有的心思和盘托出。席间,又有陕南歌王刘光朗优美而轻吟的小调和茅山歌,像一壶陈年老酒,更加馥郁飘香。这结果还真让沈先生一行如痴如醉,开了陕南民歌境界,着实诧异和兴奋。

作家、诗人、评论家、学者,在沈先生和广芩大姐身上,无不渗透在其言谈举止的每一个细节。但他们是平凡的人、普通的人、低调的人,是一些有知识、有修养、有建树而又虚怀若谷的人。沈先生治学严谨,且言必行,行必果。在留镇的短暂而风尘仆仆的日子里,他先后去了宣纸文化产业园,去了枫谷桥,去了黑虎山。去那空旷而辽远的苗乡广场。对于那些仿古又不失现代建筑美学风格的风景名胜,沈先生谈了许多中肯意见,其中包括历史、文化、色彩、风格、命名等等,他都给予了极高的评价,但也提出了一些不同的看法。在这些非常中肯的评价和建议中,他提的最多的当属这些仿古建筑的文化元素。只是未曾想到,沈先生能把我的请求和希望重重地放在心上,在回到西安的翌日,就发给我信息,并随函发来他为两处旅游景点拟定的楹联,其内容如下:

“德寿好,释念。两处楹联修订,《枫谷桥》:金谷歌年华花语出岫,丹枫照故土天心回家。《黑虎楼》:迎华夏宾朋共赏山长水远,聚秦巴乡友同称地广人杰。至于具体书写,我可代为请省上书法名家钟明善和吴振峰两位,可否,请告知!”落款为“沈”。

有什么不可以的呢?这样的学者、名家、大家,能为镇巴出谋划策、贡献智慧,不说本身的意义和品位,单是这份责任和沈先生的乡梓情怀,就足够让本土,尤其让本土文化人士深深知足和感激。

这是沈先生赐予镇巴这片红色土地的精神财富。相信,它会灼灼其华,剑胆文心,万古永存。

而《一代枭雄》热播后,全国观众尤其秦巴儿女反响强烈。但除了青木川当年的魏辅堂那些民国年间的匪患轶事,它的戏剧情节又多来自于曾叱咤川陕的土匪头子王三春留下的许多传奇故事。对此,在《一代枭雄》的故事情节中,镇巴、黑虎山、王三春大营总在热播中数度出现。这时候,被誉为“三乡文化”和“养在深闺人未识”的“凄凉地”镇巴,就再次成为国人关注的热点。问题是,随着观众的呼声,为了给那段岁月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广芩老师不得不静下心来,开始思考《一代枭雄》的另一部枭雄传奇,思考那段乱世冤孽的残酷岁月。

20世纪二三十年代,王三春犯事后之所以逃难到镇巴,直到把大本营扎在镇巴伊始,我们认为,一个最主要的根源是,镇巴山大沟深,地域辽阔,交通不便,不仅蜀道难,难于上青天,而且易守难攻。加之山高皇帝远,当时的环境是,国民党鞭长莫及,红军又忙于国共合作,一致抗日。乘此夹缝,王三春便独立山头,称王称霸,屡屡祸害一方。其手段之恶劣,心地之残忍,亘古少见。但王三春为匪却事出有因,而且初为人匪的时候,王三春的口号是“杀富为生,不抢穷人”。但王三春生性多疑,在巴山深处劫富为匪的时候,却多次在富人家里一无所获。对此,他派出密探,终于打听到一些土豪劣绅为躲避王三春匪患,大多将财富藏在穷人家里。于是,王三春才撕毁诺言,改变了为匪观念,不论贫富,通通打劫。据说,王三春不仅反复无常,而且忌讳很多,稍有风吹草动,立马变脸。最后发展到丧尽天良,失去人性。

至今传说和记忆犹新的是,王三春有七个老婆,而他最疼爱的小老婆梅氏,是从宁陕境内抢来的大户小姐,天生丽质,雍容华贵,尤其这小女子使得一手好枪,人称双枪阔太。就这,他们夫妻在镇巴城里的黑虎山上还建有夫妻碉堡。至今,黑虎梁山顶还留有碉堡遗址。但是,这恩恩爱爱为非作歹的乱世夫妻,在那一年的春节后不久,梅娘和王三春走出碉堡放风,看到满山遍野的迎春花和野樱桃花,还有甜甜的野刺梅和那些春风一家的桃李杏,这梅娘在鲜花丛中徜徉,不觉醉态朦胧地忘了今夕何夕,走着走着就情不自禁地道了一声“哎呀,快打春了”。

谁知道,梅娘轻描淡写柔情似水的感叹,却惹来了她的杀身之祸。第二天,王三春派他的卫队长送梅娘回宁陕老家省亲,一来梅娘离开爹娘已久,早已思亲心切;二来三春开口,她何乐而不为呢?于是,梅娘骑着她的大白马,在卫队长和绑匪程五、王虎等匪徒三人的护送下,很快来到茫茫山崖的拴马岭时,梅娘突然被卫队长从背后暗枪射杀。到死,梅娘也不知道冤在何处。

事实上,梅娘的一句触景生情的感叹话触犯了王三春大忌。因为,王三春知道,梅娘的“打春”是说春天快要到来,也就是“立春”的日子快到了。可王三春却固执地认为这是梅娘的晦气,是不祥的征兆。所以,这样的灾星,这样的婆娘,留用何用,必须除掉!

有人说,得一斑可知全豹,但捧起浩瀚的南印度洋一朵小小的浪花,你可知道MH370失联航班溺藏黑匣子那片海域的深广?王三春作孽的花絮,凭他对一个“春”字的忌讳,他便灭了自己心爱的女人。由此,在乱世的民国汤匪时代,秦蜀千里的大巴山腹地,有多少手无寸铁的父老乡亲被绑匪残害,有多少勤劳勇敢的巴山儿女在向往着红色岁月的山道上,被土匪们扼杀在静悄悄的黎明。对此,各种版本、种种传说,可资记载,已让广芩老师不虚此行,百感交集,胸有成竹。于是,一种情怀,一份责任,一度困惑,到最终走出青木川那一代枭雄的热辣和鲜花丛中,巴山匪首王三春再度成为广芩老师热切关注的焦点,而这焦点就是广芩老师此行的担当和目的。

许多时候,我对于镇巴山城那些百年尚存的街道民居,那些局部残留的青瓦、店铺、板墙和断壁残垣,那些古老的护城河,我就会想起《城南旧事》里那些陈年而遥远的故事,想起“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想起“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的古老岁月。由这些岁月,我想起童年,想起老屋,想起初恋的纯真和温馨,想起远去的亲人,想起祖父和祖母,想起苦难的母亲,想起死于非命的长嫂,想起我的亲人里过早地离开这个世界的小妹妹时,我总是不堪回首,心如刀绞。每每如此,我便在“书风连国运,夜夜泪湿枕”的漫漫长夜里,伴着孤灯,枕着眼泪,轻轻地呼唤:归来吧,归来吧,归来吧,我的亲人……

失联客机那些失去亲人的痛,非多愁善感、忧患意识、博大情怀的幸存者们无法理解,无法感受,无法从骨质里直达心灵深处地予以同情和共鸣。事实上,遍及全球的恐怖主义行为,那些随意扼杀苍生、袭击平民,不断制造流血惨案的恐怖主义者,他们的行为无疑是乱世的匪患,是时代的另类枭雄和孽障。

于是,在不断走访、不断挖掘、不断抢救、不断采录的同时,城南的旧居,九十高龄的老人,我的罡耿慈祥的老父亲,还有千年尚存的古道,黑虎山上隐约可见的“夫妻碉堡”,就连餐桌上的一条鱼,也能引出匪首王三春当年抢劫无数杀人如麻的一段惊心动魄的故事。

对此,本土青年书画家、县美协主席、监察局局长定安道友说:“作为绑匪,杀富劫贫的王三春,当年把许多土豪平民抓进黑虎大营,为分出贫富,他常常在餐桌上摆上一条大鱼作为诱饵,就餐时,谁的筷子伸向鱼头,他认为谁就一定是富人。因为,富人吃腻了大鱼大肉。唯有穷人,才会放弃那些骨凸肉薄的鱼头。”

这就是王三春的“精明”。但越是“精明”的人,就越是有心计的人;而越是有心计的人,就越是会别出心裁地闹出些“精明”的事端。那一年,时间大约在冬季,因北上抗日红军主力部队入川。此时,已成惊弓之鸟的饶蛮子和王三春土匪,便卷土重来,乘机把为数不多的几名留守陕南县委根据地的赤卫队员捉住,在青鹤观附近恶霸地主庞学渊的房檐下,绑匪们脱光战士们的衣装,把他们分别绑在房檐下的五根柱头上,整整三天,三天啦,粒米未进,滴水未沾,其手段之残忍、酷刑之独特,是王三春对人性的彻底颠覆和叛逆,是土匪时代灭绝人性的佐证和诠释。

无疑,这个时代的恐怖行为,与那个时代占山为王的土匪们叛逆天道的行为不谋而合。对此,《一代枭雄》的热播和《青木川》巨著的诞生,无疑是旨在高远,切中时弊,有利于这个时代的扬长避短和正能量释放。

由此说来,广芩老师镇巴之行,意义非同一般,尤其是这个春天里,她的镇巴之行,让我们在感受着和煦春风的壮美时刻,应更加珍惜这来之不易的人本和尊严的时代。问题是,这样的时代,我们不能忘记那些艰苦的岁月,不能忘记那些没有公平、没有尊严、没有和谐安康的狼烟和土匪时代。

于是,这样的时代,这样的岁月,关注民生,提倡民主,走群众路线,反腐倡廉,势在必行。若用广芩大姐的话说,她和平凹主席那样的大家都要剖析,都要学习,都要照照镜子,正正衣冠,都要洗澡,都要治病。

如此道来,青木川传奇和《一代枭雄》热播,甚至于广芩老师持续关注的民国匪事,或许能带给我们一些意想不到的启示……

夜幕下的班城,人山人海的广场,活鲜鲜一幅当代水墨的黑虎山梁,以及霓虹初上、纤尘不染的城市夜景和古老山城的水墨印象,在“洋水三叠”的海市蜃楼中,更加让沈先生和广芩老师一行赞叹不已。而我呢,却在大师充满困惑的叩问中,偏就关注着这片土地留下的与文化有关的太多古老而难忘的话题。事实上,自《诗经》时代留下“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和“之子于归,宜其家室”的千古绝唱,至李白夫子“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开始,再到晚唐诗人刘禹锡喻这片土地为“凄凉地”和“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的宋代风云而留下的蒿坪寺古钟,还有人过留影的冷兵器时代,燕人张飞路过巴山,在铁马冰河中留给这片土地的众多名胜古迹,风月轶事,以至于从《遥远的班城》向我们走来的东汉名将班超夫子,在“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的大唐荔枝道上,演绎了多少人杰地灵的动人故事,有韩湘子修行,有永乐公主长眠,有民国匪事民不聊生的土匪头子王三春轶事,有丛林边上诗魂高耸的那一家人在九阵坝被猛张飞溃败的三国风云,有中国新文化运动的创始人沈伊默三代为官成长于镇巴的光辉历史,有章草大师积铁老人在定远知县的星汉灿烂,中国书圣的星子双座竟然在镇巴横空出世。有众多的共和国将领,有黄苗子题赠,有鬼才贾平凹《镇巴纪行》并题“三乡”文化美名,有音乐大师赵季平“用音乐感染时代,让民歌唱响镇巴”的学术研讨报告会,有梁晓声“中国民歌之乡”的即兴书写,有中国散文年会的创作基地,有陈忠实“三乡文化,美丽镇巴”的大气磅礴和飘逸潇洒……

今天咋啦,这片土地咋啦,这个春天的早晨,静悄悄而鲜花盛开的早晨,诗人沈奇,作家叶广芩,为着缘分,不经意的缘分,他们来了,她们同样地来了,但他们为何而来,她们为什么而来,我曾百思不得其解。直到这个春天,这个和煦的春天,浩荡的春天,凌厉的春天,风清气正的春天,我突然想起,原来,发现和梳理历史的过程,也是我们找回文化自醒、自信、自觉的情感冲击和思想震撼。这片土地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这片土地有她的文化渊源。这片土地她留下了与文化有关的太多古老而自豪的话题。